忽然,她的手腕脉门给人抓住,接着体内涌入一股柔和清冽的灵力,强势地将那一冷一热、四处乱窜的灵气糅合在一起。
这股柔和清冽的灵力,谢清徵再熟悉不过。
师尊。
师尊渡来的灵力,缓缓引导她体内的澎湃的气息淌过七经八脉,运行几个大周天后,化作一道暖流,收归丹田。
她的神志略微清醒了一些,身体的痛楚减缓许多,虽昏昏沉沉无法睁眼,却能察觉身边站了好些人,耳边传来掌门欣慰的话语:“徵儿的灵力与绛雪一脉相承,这会儿,也只有绛雪能助她一臂之力。”
然后是谢宗主的一声冷哼。
谢清徵听着,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这会儿师尊当真陪伴在她的身边,不知谢宗主有没有给师尊难堪……
她渴望听一听师尊的声音,可支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只听见掌门和谢宗主细碎的谈话声,师尊一声不吭。
她的思绪发散开来,脑海闪过她和师尊在缥缈峰朝夕相处的画面:山窗寒夜,雪撒梅林,师尊抚琴,她奏箫,她吹的曲调有误,师尊十指按弦,抬眸冷冷地扫她一眼,罚她将曲谱抄个十遍八遍……
还有下山历练时共同除祟的画面:她的身体容易吸引邪祟,每每都是她独自走在林中,师尊藏于树梢,等邪祟往她身上扑来,师尊轻拨琴弦,一击斩杀,然后朝她微微扬眉,似有自得之意……
她很想念师尊。
尽管师尊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可她无法睁眼瞧见,心里那个空缺,便无法填满……
意识再度清醒时,谢清徵猛地睁开眼,瞧见的不是谢宗主,也不是师尊苍白的面孔,而是纹着金线的床帐。
不知是不是闭眼太久的缘故,一睁眼,眼前的景象变得更清晰了些,一同清晰的,还有耳畔传来的动静,营帐中修士们的窃窃私语声,黄沙大漠上的呼啸风声……
她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丹田内仿佛拥有使不完的灵力,充沛而澎湃。
脑海忽而闪过昙鸾的话语……
昙鸾当真将十年的灵力传给她了?
床边点着一盏琉璃灯,灯内燃着一团金色的火焰,闵鹤正守在床边看书,见谢清徵醒来,忙放下书,喜道:“小师妹!”
谢清徵从床上坐起,身体不再阵阵发烫,嗓音略带嘶哑:“师姐。”
闵鹤给她倒了一杯茶润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昏迷了七天七夜,总算醒了!”
七天七夜,这么久?
谢清徵低头抿了几口茶水,犹豫片刻,问:“师姐,我昏迷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闵鹤摸了摸她的头:“当然有了,谢宗主、我师尊,还有你的师姐、六师姐都来看过你,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她抬眸望着闵鹤:“谢谢……”
纵然闵鹤师姐知晓了她对师尊的恋慕,对她也是一如往昔那般温柔怜惜,没有嫌恶,没有厌憎,还试图把她往正道上拉……
尽管有些难为情,她还是嗫嚅着问:“我师尊呢?她来过吗?”
闵鹤噎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瞧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又不便开口,踟躇片刻,道:“有啊,她和谢宗主,还有我师尊一块来的。”
谢清徵试探地问:“那她有一个人来过吗?”
闵鹤又噎了一下:“应、应该没有吧,我一直守在你身边。莫长老她在自己的营帐里,没有谢宗主的手令,她不能出来……”
相当于被软禁了……
可谢清徵明白,师尊不喜与人打交道,三天不出营帐也没什么,很难说是被软禁,还是自愿待在营帐中,躲着不见她。
谢清徵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果然南柯一梦。
帐帘掀开,三个璇玑门的女修涌了进来,七嘴八舌嚷道:“小师妹!”
“你终于醒了!”
“那个昙鸾好奇怪啊,为什么要传灵力给你啊?要陷害你吗?”
“掌门说她的灵力和你相冲,差点害死你!多亏了莫长老帮你引导!”
“我们的小师妹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你们说那个昙鸾是不是看上小师妹了?”
“她不是有七个老婆了吗?听说还都是自己的徒弟!”
“噫,怎么能这样!乱.伦,恶心!”
“哎——打住打住。”闵鹤瞧了一眼谢清徵,忙打断这个话题,“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师妹刚醒,禁不起你们的吵闹。”
“什么嘛师姐,这分明是你之前和我们闲聊的八卦!现在还不让我们说了!”
先前稍显沉闷的氛围,被这些嬉闹的对话冲得七碎。
谢清徵虽被她们口中的“乱.伦”
“恶心”一词刺了一下,但还是感觉心头一松,微微一笑。
一切似乎都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她还是众人的小师妹……
闵鹤道:“好了好了,死者为大,不可以再说那些话咯,不礼貌。”
师姐帮衬道:“是啊,你们积点口德吧!诶,说起来她率领的迦楼罗部众倒不怎么来中原闹事,结果却是第一个被谢宗主斩杀祭旗的小头目,时也命也!”
谢清徵唇边的笑意瞬间凝固,心情跌落到谷底:“昙鸾,死了?”
“是啊,三天前,她被谢宗主下令处决了。”
“说起来,还是小师妹你的功劳呢!谢宗主和掌门说你那天晚上在外巡察发现了异常,独自追了出去,然后遇到了魔教的人,打了一场。”
“是你和莫长老联手打伤她们两个的吧?厉害啊!”
心底一阵阵发冷,谢清徵再也听不清身边的师姐说了什么,脑中闪过昙鸾那日笑吟吟的模样,还有她在苗疆时的一颦一笑。
气上心头时,确实恨不得杀了她,可当真得知她的死讯,想起那日她沦为阶下囚,依旧笑吟吟吹着葫芦丝的模样,谢清徵忍不住眼里一酸,涌起几分落泪的冲动。
那个苗家女子,怎么就死了呢?
师姐们满心欢喜,庆贺斩杀了一个妖邪,谢清徵却再也躺不住,下了床,径直往营帐外走去。
她三步并两步走,走到谢幽客的营帐外,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问谢幽客:“你杀了昙鸾?”语气近乎质问。
谢幽客放下手中的笔,见她既不行礼也不问好,蹙起眉头:“是,我杀了又如何?”
谢清徵道:“为什么是现在呢?她……她……”
她想说昙鸾毕竟没怎么害人性命,罪不至死,就算是敌对立场,她也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杀了对方。
何况那晚昙鸾喊她出来,是查清了谢浮筠的事,特意来提醒她的。
昙鸾大约能料到她师尊会追来,却没估摸到她和谢宗主的渊源,没料到谢宗主和萧掌门会同时带人追来。
那时她和昙鸾打得两败俱伤,昙鸾又如何是两大宗师的对手?
某个时刻,她也确确实实对昙鸾动了杀意,恨不得杀了对方。她在其中牵扯不清,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指责谢宗主杀了昙鸾?
难道谢宗主对昙鸾的恨意,会比她少?
她好像怪不了任何人,可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昙鸾死了,那个诡计多端的苗家女子死了,再不会威胁她要揭露她和师尊的私情了,她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偏偏心中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她想将昙鸾拉回正道,昙鸾想将她拉入魔道。
她和昙鸾之间,掺杂了太多的虚情假意,某个方面,却又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甚至,在这个世上,只有昙鸾会真心实意劝她,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谢幽客冷冷地看着谢清徵:“你一醒来就找我质问,我倒要问问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将十年灵力传给你?”
谢清徵心道:“因为谢浮筠,谢浮筠的残魂在我体内,她想帮谢浮筠一把,你若是知道这点缘由,会不会后悔杀了她?”
可她嘴唇动了动,说的只是:“因为她猜到你会对她下手,她猜到自己活不下去了,所以就将灵力送给了自己的朋友。”
谢幽客神色冷峻:“你们什么时候成了朋友?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她,结交魔教妖邪!”
谢清徵不回答这个问题,问道:“她的尸体在哪儿?”
谢幽客负手而立,倨傲道:“我命人挫骨扬灰了,别想祭拜她。”
谢清徵心中一凛,定定地望着谢幽客,哑声问:“至于这样吗?”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那一年谢浮筠看着谢幽客亲手射杀同门师妹,是何心情。
残酷,理智,而又无情,此等杀伐果决、忌恶如仇之人,不愧为玄门之首……
她不愿再与谢宗主多说什么,也无视了谢宗主软化下来,眼神中的那一丝关切,施礼告退。
走出营帐,满心的失魂落魄,谢清徵眼眶微湿,望向莫绛雪的营帐,昙鸾生前说的那些话,反复在她脑海回响——
“正道容不下你们。”
“你对她有情,她对你也有情,你们是两情相悦。”
“我若是你,我就去缠着她,直到逼她承认为止,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想着想着,心中涌起了一股异常强烈的冲动,谢清徵无视门口两个修士的阻拦,径直闯入了莫绛雪的营帐。
莫绛雪正捧着一卷经书,坐在桌边,她的面前摆着九霄琴,凝神阅读纸上文字,察觉到有人进来,她抬首,面无波澜地与谢清徵对视,淡淡开口:“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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