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十分克制,几乎和平常冷淡的模样别无二致,尾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多日未见,谢清徵的目光细细扫过她,她的面容冷艳而苍白,双颊几乎不见一丝血色,往日只觉她强大、不可战胜,如今却能轻易窥探到她的虚弱。
谢清徵心中一酸,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轻声呼唤:“师尊。”
莫绛雪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她的眼神清澈似水,满含爱意,撕破窗户纸后,不加掩饰的炽热爱意。
她又低低唤了一声:“师尊。”语气恭敬又虔诚,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被她喊得心神稍乱,莫绛雪的眼中泛起了波澜,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轻声问:“怎么了?”
“师尊,你随我走。”
“去哪儿?”
“我们回缥缈峰的寒潭,你立刻教我转移诅咒的方法。”
她牵过师尊的手,出了营帐,携着师尊御剑升空,无视身后的一片呼喊声。
御剑途中,谢清徵喃喃道:“昙鸾将十年的灵力传给我了,她死了,谢宗主还将她挫骨扬灰了……”
莫绛雪却平静道:“她没死。”
谢清徵转回头,目瞪口呆:“啊?”
莫绛雪道:“准确地说,昙鸾死了,檀鸢还活着,谢宗主把檀鸢遣送回苗疆了。”顿了顿,她又淡然道,“还有,我欺骗了你一件事。”
谢清徵尚未来得及消化昙鸾的生死,听莫绛雪这般说,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师尊,你经常骗我,我都不介意的……”
她心甘情愿被眼前这人欺骗,只要与这人的性命无碍,她都可以原谅。
莫绛雪沉默片刻,才缓缓道:“那个恶诅,只能转移一次,你无法再从我身上,转移回你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一连串打击,神志不清了):朋友死了我才发觉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人生苦短,真情可贵,bibi朝师尊发射爱意直球
莫:她还没死呢
小谢:啊?(手忙脚乱捡球)
莫:恶诅你也无法转移
小谢:……
第118章
她在昙鸾死亡的消息中,拾起了一丝希望,替师尊转移恶诅的希望,而后得知昙鸾未亡,心中不免惊喜,可刚拾起来的那一丝希望,也被身后人无情地掐断。
谢清徵不知该作何表情。
一瞬间,她连思考的力气都丧失了。
雪白的云层不住地往后退去,大漠黄沙渐行渐远,御剑的方向不曾更改,她带着师尊一路沉默地飞往璇玑门。
从未飞得如此迅速,丹田内的灵力充沛而澎湃,仿佛用之不竭,去时两三天的路程,回时半天便到了。
落地后,天色已暗,四下里,月色如霜,谢清徵扫了一圈熟悉的寒潭碧竹,转而望向身旁的莫绛雪。
莫绛雪的目光锁在她身上,眼中却有一丝担忧。
她眼尾泛红,眼睛里爬满血丝,与莫绛雪定定地对视,嘴唇无声翕动,极力隐忍了一阵,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掐诀在寒潭四周施加了一个结界。
莫绛雪周身陡然一暖。
她的修为远不如前,而缥缈峰向来寒冷,眼前人布施了结界,想让她感觉温暖一些。
两人站在寒潭边上,风拂竹叶,沙沙作响,静默许久,谢清徵故作轻松地聊起昙鸾:“师尊,昙鸾是怎么一回事?”
莫绛雪语气如常:“就那么一回事。”
原来,谢幽客捉了昙鸾以后,原本犹豫要不要杀了昙鸾,结果谢清徵跑去探望昙鸾,昙鸾传了谢清徵十年的功力。谢幽客看在这份人情上,便饶了昙鸾一命,让她服下假死药,让十方域的另一名俘虏扮作她的模样,当众处决,然后秘密遣人将她送回苗疆。
谢清徵听完事件经过,想起谢宗主冷峻的神色,道:“我刚才跑去质问谢宗主是不是杀了昙鸾,她居然冷冰冰地和我说‘是,杀了又如何’。”
莫绛雪道:“她确实杀了昙鸾。”
从今以后,“昙鸾”确实死了,活下来的,是檀鸢。
谢清徵道:“谢宗主对我说的话可真难听。”
什么命人挫骨扬灰了……
她那个人,有时明明做了一件好事,却总是被人误会——
原本就是孤鸿影指定的继承人,结果被误会是从谢浮筠手中夺来的宗主之位;她手段强硬,想结盟联合各大派围剿魔教,结果被误会成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各大派。
莫绛雪道:“谢宗主不太会说软话,你好好询问,她也许会解释几句,你用质问的口吻同她说话,她不开心。”
谢清徵想了想,道:“她那人也是说过软话的。”
面对她的师姐,她就曾低下高傲的头颅。
莫绛雪还想说些什么,脚边忽然绕来了一团毛茸茸,低头一看,是谢清徵养的那只灵狐听见她们回来的动静,跑下山来,一脸谄媚地在她们腿边蹭来蹭去。
谢清徵抱起灵狐,问它:“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没有好好修炼?”
灵狐眨了眨眼,仰天嗷叫了几声。
谢清徵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真乖。”
这是她回来之后,展露的第一个笑颜。
莫绛雪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谢清徵放下灵狐,弯腰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去别处玩吧,我还有事要做。”
灵狐一走,谢清徵脸上浅淡的笑意又消失了,她直起身子,望向水潭边上的一截竹枝,看得微微出神。
曾几何时,有人从容不迫地立于那截竹枝上,抬手擦去唇边的血痕。
她又望向潭边石头上雕刻的那几篇赋文,看到了那句“且以琴言之,或谓之清徵”。
她给自己取的名,小时候,她见莫绛雪负琴又佩箫,便想取一个与音有关的名字。
从小就渴望与这人有关联啊……
谢清徵转眼望向莫绛雪,先是望向她悬在腰间的流霜箫,然后是白衣上的红色暗纹,最后才是那张清丽苍白的脸。
记忆中的那张脸,明月与霜华难掩的清丽出尘,如今却苍白到接近病态。
谢清徵盯着那张苍白的脸,颤声开口道:“教我。”
莫绛雪问:“教你什么?”
谢清徵涩声道:“教我转移诅咒的方法。”
终于还是绕到了这个话题……
莫绛雪薄唇翕动:“我说了,没用的,我骗你的。”
谢清徵目光灼灼,坚持道:“教我。”
莫绛雪叹息:“真的转移不了。”
谢清徵眼圈发红,毫不躲闪地凝望着莫绛雪,一字一句道:“我要自己试,教我!”
十分无礼的语气,近乎咄咄逼人的口吻,偏偏挂着乞求乞怜的神色,眼中还蕴着一层朦胧的水色。
对视良久,莫绛雪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用指腹擦去谢清徵眼里的泪花,故作冷静道:“需要中咒之人除下衣衫,浸浴在寒潭中,这样,你还要学吗?”
谢清徵心中一颤,面不改色,掌心翻转,从储物囊中取出一块白布,蒙上眼睛,遮挡住汪汪泪眼,发誓道:“我不会看你,我若看见不该看的,你可以一剑杀了我。”
莫绛雪道:“你可以唤出灵识偷看。”
谢清徵平静道:“师尊,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明知她不会这么做,还非要这么说,无非是想打消她的念头。
莫绛雪问:“一定要亲自尝试吗?”
谢清徵依旧坚定:“一定。教我。”
什么无法转移,说不定师尊又是在骗她呢。
她已经分不出师尊话语的真假,也不想再去分辨,她只求亲自一试。
莫绛雪:“好,我教你。”
她伏到谢清徵的耳边,传授了口诀,接着后退一步,翩然立于月色下,望着谢清徵,面色平静地除下自己的衣衫,外袍、中衣……一件件滑落在地。
明月霜华照在她的肌肤上,映出一片如玉般的莹白,清丽出尘的面容平静依旧,耳朵和脖颈却慢慢泛起了一层薄红。
尽管用白布蒙上了眼睛,谢清徵还是转开了身,背对着莫绛雪,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默默记诵口诀。
她听见了褪衣的窸窣声,听见寒潭中传来哗啦的入水声,接着,是一声冷静的:“过来。”
谢清徵转回身来,足尖一点,循着声音,轻飘飘地、小心翼翼地跃入寒潭中,生怕溅起半点水花,溅在师尊身上。
水流托举着她的身体,她游到师尊身后,伸手,环抱住师尊,凝神静心,默默运转心法和口诀。
莫绛雪闭上眼睛,紧贴在谢清徵怀里。
身后的躯体柔软又温暖,她感受到了对方胸腔怦然跳动,咚、咚、咚,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后背。
良久,身后之人都没有发出动静。
莫绛雪散了散体内的阴毒,推开谢清徵,上岸穿好衣服,问:“如何,这下可信了?”
谢清徵还浸在冰冷的潭水中,她扯下眼上的白布。
莫绛雪站在潭边,望着她。
明月悬空,潭面波平如镜,她面色阴沉,垂眸望着碧潭中师尊的倒影,沉默不语。
水中的倒影虚无缥缈,恰似水中月,镜中花,一触即散。
她抬手,一掌拍在水中,打散了倒影。
莫绛雪知她心情不佳,没再出声,任由她将气撒在自己的倒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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