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徵还想说些什么,莫绛雪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又命令道:“不许跟来。”
“是,徒儿遵命。”
她拒绝得直白,谢清徵不敢再跟上去。
木门阖上,那道婀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心中有些失落,谢清徵忍不住揣测:“师尊是不是生气了?”
也不像啊……
相处有些日子了,谢清徵逐渐摸清了莫绛雪的脾性,她若生气,那双好看的眼睛会狠狠瞪人。
或许,她真的就只是想一个人清静一下;或许,她也只是体贴地想让自己多休息会儿。
谢清徵放出灵识跟随,莫绛雪察觉到她的那一抹灵识,命令道:“灵识也不许跟来,去睡觉。”
“哦……好吧……”谢清徵不敢继续窥探,乖乖收回了灵识,放下剑和箫,直挺挺地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
莫绛雪的话语,她不敢违逆。
她伸手往自己的昏睡穴点了两下,困意袭来,脑海的画面顷刻间烟消云散。
翌日,天光大亮。
谢清徵迷瞪着眼,走到屋外。
莫绛雪站在屋檐下,远眺村郭。
村舍、炊烟、田埂、阡陌、油菜花,田园风光尽收眼底;鸡鸣声、牛叫声、犬吠声、孩童嬉闹声,声声入耳;柴火味、花粉味、烟火味,阵阵扑鼻……
置身此地,那道清清冷冷的白衣身影好似也沾上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谢清徵走过去:“师尊,你在屋外待了一夜吗?”
莫绛雪转身看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声道:“醒了?那走吧。”
师徒二人和主人家告别。
从茅草屋出来,两人默契地没有御剑飞行,就这么一前一后,走在乡村的阡陌小道,惬意赏玩田园风光。
走出一段路,谢清徵打破彼此之间安静的氛围,开口道:“等我以后归隐了,也要搭建一间茅草屋,屋前养一些鸡鸭鹅,种一些花草果树。”
师徒相处时,几乎都是她打破沉默,挑起话题,否则,莫绛雪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莫绛雪唇角微勾,语气似有一丝戏谑:“还没混出个名堂来,倒想着归隐了。”
谢清徵轻声道:“不是徒儿想归隐,是徒儿猜到了,师尊你以后一定会归隐的。”
适才她见到莫绛雪站在屋檐下,眺望村郭的模样,便猜到了莫绛雪的归隐之心。
莫绛雪被猜中了心思,没说话。
谢清徵道:“屈指算来,师尊出蓬莱已有年啦。师尊,你本打算入世历练几年的?”
莫绛雪道:“三年。”
她本打算游历个两三年便回蓬莱继续修行,不料却被绊住了脚。这下诅咒缠身,也不知,十年之内是否能解?是否还有命归隐蓬莱?
谢清徵也想到了这些,心中酸楚,眼里似有了水气,脸上轻松欢愉的神色,霎时变得黯然又愧疚。
莫绛雪脚步一顿,低声命令道:“不许哭。”
语气有些凶。
谢清徵当即把眼泪憋了回去,强颜欢笑,故作轻松地揭过这一茬:“徒儿从前在山上看《飞升列传》,最后得道飞升的,十有八九都是什么隐修啊、闭关的老祖啊……师尊,你以后若是归隐蓬莱了,记得带上我,让我也沾沾你的仙气……我就在你洞府旁边,搭建一间茅草屋,你若是无聊了,还能来我那儿逛逛……”
莫绛雪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谢清徵温言道:“那我们聊聊以前的事好不好?”
莫绛雪问:“聊什么?”
“师尊,你一出生就在蓬莱吗?”
她很好奇她的过往。
莫绛雪想了想,道:“不是,我是被你师祖抱回去养大的。”
千秋道人外出游历时,路过一户农家,那户农家的女主人,恰好产下一女,男主人见是个女婴,骂骂咧咧喊着赔钱货,要丢到河里去淹死;女主人不舍,哭哭啼啼抱在怀里。
千秋道人便上前去抱走了那个女婴,带回蓬莱,传她衣钵。
听她谈论过往,谢清徵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少,喃喃问道:“师祖已经飞升上界了,师尊,你会想师祖吗?”
莫绛雪:“偶尔。”
千秋道人于她是亦师亦母的存在,是她在这世上最为牵挂的人之一。
她从未挂怀过自己的父母,内心深处,早已经将千秋道人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只是她从前不曾察觉,直到千秋道人与她分别,那份亲情便如洪水溃堤,倾泻出来。
只不过,她自幼便入忘情道,得情而忘情,修炼得心如止水,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极淡,纵然不舍,纵然思念,也只是浅浅带过。
谢清徵道:“等师尊你以后飞升了,就能再见到师祖了。然后,你们再等一等我,等我也飞升了,我们师门三人就可以在上界继续修行了;到时候,师祖教你,你教我,我……我以后也要找个传人,继承师门衣钵。”
得道之人方能飞升上界,飞升上界的仙人,绝断尘缘,行踪难觅,就算偶尔来人间游历,也作俗世打扮,敛了仙气,不教凡人认出,更不能惊扰凡人。
飞升上界的仙人行踪难觅,但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凡人却还有机会见上一见。
修真界盛传,“云韶流霜”会是下一个飞升上界的人,因而她的名望极高。
谢清徵道:“师尊,我发现修真界好像都这样,重师徒传承,轻血缘关系。”
莫绛雪嗯了一声。
谢清徵忽然想起在未名峰时学过的各家门派历史,又道:“噢,也有例外的,比如我们昨天碰到的天权山庄,我记得,她们山庄就是重血缘关系,轻师徒传承的,历任庄主,都是云氏一族的嫡亲子女。”
提及了天权山庄,自然也想到了昨日的那群村民。
谢清徵问莫绛雪,他们去了阴间,都会有什么报应。
莫绛雪道:“自有阎君去判,刀剐油烹也好,变畜生也好,总之不会再投胎成人。”
谢清徵轻轻哼了一声:“变畜生都便宜他们了……”
斜刺里走来一群哼哼哧哧、甩着尾巴的小猪,谢清徵道:“猪都比他们可爱!”
莫绛雪淡笑不语。
谢清徵问:“师尊,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莫绛雪道:“去晋阳城的温家旧宅,找找线索。”
师徒二人重新回到晋阳城,买了一些香,找到被大火烧毁的温家旧宅。
入眼尽是焦土与断壁残垣,大火肆虐后的痕迹触目惊心,精致的雕花与繁复的檐角在火焰中化为乌有,只留下一堆发黑的梁木。
院落中,草木尽毁,只余下几片焦黑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四周静谧无声,只有风穿过残垣时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添几分凄凉。
没有看见一个温氏族人,莫绛雪凝神探查片刻,道:“没有活人,但有鬼。”
谢清徵点燃香火,在废墟中祭拜温氏族人,莫绛雪弹琴招来了几只葬身火海的孤魂野鬼。
温家村是温氏一族战乱时南迁的一脉,谢清徵问那几只鬼,认不认识温淳?
那几只鬼一面吸着香火,一面点头道:“认识认识,是二房家的三娘子。”
谢清徵问,知不知道温家村昔年瘟疫的情况。
那几只鬼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懂,他们只是温宅的仆役,并非温氏族人,只知道温淳随温家二房南迁避乱了。
谢清徵又问,知不知道温淳女儿的下落?
那几只鬼还是摇头。
莫绛雪忽然问了一句:“温氏一族,近些年是否出过修仙人士?”
其中一只鬼抢答道:“有有有!这个我知道。二房家的二娘子,就是温淳的姐姐,是修仙的!听主君说,温二娘子是天枢宗的得意弟子,修为很是了得!但她去了仙门后,再没有回温家来看过一眼。后来再见到她,就是天枢宗的人送来了她的尸骨。”
天枢宗……
谢清徵和莫绛雪对视一眼。
谢清徵问:“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那几只鬼道:“听主君说,二娘子是在南方除祟的时候,不慎被邪祟所伤。后来天枢宗还带走了主君的小千金,算是用温二娘子一命,换来的修仙机缘啊。”
谢清徵又问:“那位小千金叫什么?”
鬼答:“温蘅。”
温衡,天枢宗,总算是有了一条新的线索。
谢清徵欢喜得把剩下的香都点了,那几只鬼凑到香火旁边,吸个不停。
她母亲是天枢宗的,温姑姑的姐姐也是天枢宗的,看来,温家村一事,和天枢宗必有联系。
莫绛雪忽然又问:“你们几个为什么没去投胎?”
那几只鬼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似年岁稍长的鬼魂缓缓开口道:“仙君,人都说落叶归根落叶归根,我们几个都是新冶城的人,因家贫被卖到了晋阳城为奴为仆,客死异乡,连尸骨都被烧成了灰……”
谢清徵心说可怜,莫绛雪却冷淡道:“这年头客死他乡的鬼多得去了,都投胎去吧。”
说着弹起了《往生》曲,超度他们重入轮回。
超度了温宅的鬼,谢清徵问:“师尊,我们接下来去天枢宗找温蘅吗?”
天枢宗是仙门第一宗,不知是何等威风模样?
那位谢宗主,是她母亲的同门师妹,不知又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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