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轻描淡写,谢清徵心中却想:“途经山庄?你途经那里,顺便一举夺魁,名扬天下?高手的世界还真是不同寻常……”
又听她说“没多问为什么……”,谢清徵不由微微一笑。
师尊为人沉静疏冷,处事也十分体贴入微,察觉到别人的秘密,既不去探寻缘由,也不会传扬出去。
若非这次要探查云庄主的死因,只怕她一辈子也不会将这个秘密说出口。
换成是自己的话,只怕早就巴巴地问出了口,非要弄清楚原因才肯罢休。
茶馆中,又有人好奇地问道:“嘿,胖子,你是怎么知道庄主夫人失踪的?我也没看见天权山庄的张贴告示寻人啊?”
那胖散修回答道:“不信你们去天权山庄的灵堂前看看,料理丧事的、迎来送往的都是云庄主的大哥大嫂,还有云庄主的两位高徒。从头到尾不见云夫人的踪影,你们说,哪有丈夫死了,妻子不守在灵堂前的道理?何况那还是一对神仙眷侣!”
有人反驳:“也许云夫人哀伤过度,无法出来理事呢!”
那胖子嘿然:“你们要是不信我的话,后日开丧的时候尽管看看,看云夫人会不会出现在丧礼上!”
那瘦高个散修似是知晓许多陈年旧事,当下又道:“当年我听开阳派的人说,那云夫人貌丑若无盐,嫁入山庄后也不得庄主待见,怎么我闭关出来,两人就成神仙眷侣啦?”
谢清徵白了他一眼。
他说话语气刻薄,言语多含讥讽之意,在座不少人皱起了眉头,想要打断他,却又觉得他知晓许多内情,忍不住想听他说下去。
那黑衣散修倒是反驳了一句:“丑若无盐?燕某可不信!燕某在附近的深山修行,从前偶尔会来新冶城一逛,总能撞见庄主和庄主夫人偕同出游。云夫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某远观云夫人那举止身形,窈窕娉婷,似是个美人,与庄主君子般的人品倒十分相称。”
那瘦高个散修继续刻薄道:“依我看,这世上喜欢遮挡面容的就只有两种人,要么极美,要么极丑。”
谢清徵和莫绛雪默契地转头,隔着面纱对望一眼。
有没有可能,就是单纯不想被看穿身份呢?
对望时,谢清徵方才察觉,她和师尊的手还互相牵着。
莫绛雪的手微微一动,谢清徵当即松开相握的手。
莫绛雪若无其事般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谢清徵低头摩挲着茶杯,除了窘迫,心中竟还生出一丝意犹未尽的微妙感。
若能多牵会儿就好了……她打心底喜欢与师尊多亲近亲近……
茶馆里亦有不少或戴帷帽,或戴面具,或戴斗笠的散修,听闻那个瘦高个散修的话语,纷纷呸他。
众人哄堂大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闲扯。
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大差不差的内容:要么说云庄主与夫人鹣鲽情深;要么说二人早有嫌隙;要么说云夫人貌美如花;要么觉得云夫人貌如无盐,因而总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看来市井小巷里,能探听到就只有这些了。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也停了。
莫绛雪瞧了眼天色,起身道:“走吧,快到午时了。”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出了茶馆。
北地春晚,街头巷尾的梨花,白灿灿颤巍巍,开得正盛,一场雨后,清新如洗。
花香味扑鼻而来,谢清徵回想起适才听到的那一两句闲话:
“云夫人闺名‘姒梨’,听说极喜欢梨花,云庄主便命人在新冶城栽满了梨树,还在郊外建了一座梨花别院……”
谢清徵心中更倾向于她们二人感情甚笃。
但是,这世间的感情,有很多种,父母、师徒之间的孺慕亲情,同门长幼之间的手足之情,还有,伴侣之间,朝夕相伴的爱慕之情……
云庄主和姒梨夫人之间,是哪一种情呢?
她心思有些恍惚,望了望白灿灿的梨花,又凝望着莫绛雪的背影。
心底的某种情愫,好似早已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她似悟非悟,似懂非懂,酸酸涩涩,朦朦胧胧,还伴随着一种想哭的冲动。
有些东西,像是隔着一张薄薄的纸,只需轻轻一戳便能点破。
待要细细琢磨,却又不是时候……
谢清徵晃了晃脑袋,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浓烈的好奇心和探究欲,渐渐盖过了心底朦胧暧昧的情愫。
当下,应该回客栈,卸去装扮,与沐长老会合,前去山庄悼唁。顺便,一探究竟,看看云庄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正午时分,沐青黛携着璇玑门一众修士,浩浩荡荡入了城。
莫绛雪与谢清徵与她会合,双方寒暄了一两句话,一同去天权山庄悼唁。
沐青黛与莫绛雪并肩走在前方,一路上互不搭话。
其后跟着两排黑白色道袍的修士。
沐青黛的身后,紧挨着一名紫衫如花、容颜娇媚的少女,正是沐紫芙。
璇玑门长老职位以下的修士,人人皆穿黑白色道袍,就她特殊,可以随心所欲,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谢清徵入门最晚,站在队伍最后头,盯着沐紫芙的紫衣看,产生了些许微妙的比较心理。
又想起上次被沐紫芙打了一顿,还没打回来……
虽说那次打架过后,沐紫芙就被魔教掳去暂时当了会儿俘虏,但……上回没能打赢她,还是让人感觉很不是滋味啊……
沐紫芙忽然回头瞧了谢清徵一眼,扬起唇角笑了一笑。笑容明媚璀璨。
谢清徵当即转开视线,不与沐紫芙对视。
那小煞星心里肯定在想:“我要你好看!”
还是眼不见为净!免得生气!
心中微微愠怒,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你也可以。”
是师尊的声音。
谢清徵平了心底那丁点儿怒气,望向莫绛雪的背影,心想:“我也可以什么?”
莫绛雪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接着传音道:“想穿什么,便穿什么。”
谢清徵先是一怔,接着一笑。
师尊揣摩透了她的心理,却没有教她戒骄戒躁,反而顺着她的心意安抚她,似乎有那么一丝纵容的意味在。
回想年少时,她真的真的很羡慕沐紫芙,有至亲常伴身侧,照顾管束,维护纵容。
如今,她终于也品尝到一丝被纵容的滋味,她修行的路上,也有人指引了,心法口诀招式,也有人手把手教她、指点她了。
她把那些微妙的,羡慕嫉妒比较的心思,完完全全抛到了脑后,心中暖意融融。
璇玑门的道袍很好看,她穿着门派的道袍便好。
一行人抵达天权山庄时,丧礼的主事人云河夫妇早早迎了出来。
天枢宗、玉衡宫、开阳派的人也前来相迎,以尽世交之谊。
莫绛雪不喜交游,行过礼后,安静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别人不问话,她便不开口,别人若问话,她便言简意赅说上一两句。
沐青黛倒是很自觉地与各大门派的人寒暄,只不过她眉眼间的那一丝倨傲与刻薄,总是挥之不去,与人对答,亦习惯性流露出几分傲慢姿态。
大派虽是世交,倒也不喜与她多交流。各自寒暄了几句,便去灵堂行礼。
走进山庄,悼唁的宾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锣鸣声,乐声、哭声齐响;到处都是白茫茫的孝幛,整个山庄宛如被一袭白布遮天蔽日地盖住了,一片惨白之象。
可白漫漫的灵堂之上,却不见棺材,只见灵牌。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看看能不能二更~~~
第38章
灵堂上并未放置棺木,只设了祭桌,陈放祭品、香炉,灵堂两边放满了各种纸扎品,金童玉女,宝盆钱树,金山银山……
头一回看见纸人这玩意儿,谢清徵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看久了又觉有些诡异,好像那些纸人都会活过来一般。
天权山庄服色尚青,这会儿,男女老少都披上了白色孝服。
谢清徵瞧着自家师尊一袭白底红纹的衣裳,与这惨白的灵堂,倒也相称。
沐青黛还是一袭青衣,送上了祭礼,与莫绛雪一同站在灵牌前,行礼致祭。
乌泱泱一堆人跪在灵堂中烧纸钱,谢清徵视线一扫,只认出两人,风澜和青萝。
那两人的眼睛红肿得不成样,黯然神伤,全然不复当日劈开花轿救人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谢清徵轻轻叹了一声气。
云猗庄主素有好名声在外,为正道人士所敬仰,众修士站在灵堂祭拜,脸上皆有惋惜、凄然之色。
灵堂自带一股阴恻恻的阴气,与玄门正宗修士身上的灵气相冲。众人上祭完,便被引至内堂用膳。
山庄的人在前带路,璇玑门一行人跟在莫绛雪和沐青黛身后。
正走着,拐角处迎面跑来一个举着桃木剑的小公子,十岁模样,扯着一副公鸭嗓喊道:“杀!杀!杀!本庄主要杀尽天下的邪魔外道!”
一不留神往沐青黛身上撞去。
沐青黛稍一抬指,那小公子尚未近身,整个人向后飞去,一屁股摔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愣了会儿,哭着大喊大叫起来:“阿爹!阿娘!有人欺负棠儿!”
沐青黛嘴角一抽,冷声问道:“是个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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