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隔着面纱对望一眼,走进去,找到二楼,寻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茶博士送上一碟南瓜子与蚕豆,又问要什么茶。
莫绛雪不语。
谢清徵昔日在缥缈峰为师尊煮茶沏茶,随口说了个师尊常喝的:“顾渚紫笋。”
其时天下了点小雨,乌泱泱一堆人挤进了茶馆躲雨。
不多时,馆内座无虚席。
只听其中一个黑衣散修开口闲谈道:“天权山庄后日才开丧今日城里已经没地落脚了。”
一个白衣男修哈哈一笑:“天下兵器尽出天权山庄!加上天权山庄,与天枢宗、璇玑门、玉衡宫、开阳派世代渊源,这几大宗门都会派人过来吊唁,修真界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交情的没交情的,谁不想来凑凑热闹?若能结交一二名门修士,那便是天大的机缘啊!”
座中一个年长的散修冷眼旁观,轻哼一声,颇有些不屑:“趋炎附势!”
这话有些扫兴,茶馆内一时寂静无声。
有人嘿然,有人赞同,有人面无表情看热闹,有人满脸写着“你清高,你了不起”。
静默片刻,又有人挑起话题道:“听闻璇玑门的‘云韶流霜’已进了城,若能一睹芳颜,我死也值了!”
听闻旁人谈起云韶流霜,谢清徵看向身旁黑纱裹身的人。
莫绛雪不动声色,抿了一口茶水。
那黑衣散修道:“年前,天权山庄举办问剑大会,邀请修真界各大高手前来挑战,云韶君那时刚出蓬莱不久,籍籍无名,问剑大会上她连败九十七名高手,一举夺魁,名扬天下,云猗庄主将亲手铸造的‘参商剑’和‘烟雨箫’赠予了她,以作贺礼。如今云庄主病故,她来悼唁悼唁,也是应该的。”
原是这么一段渊源……
如今参商剑和烟雨箫在谢清徵温身上。
谢清徵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和佩箫,隐隐有些伤感。
那位云猗庄主,她虽无缘面见,但在未名峰学习各家门派历史时,她也听闻过云庄主的声名。
听说是位君子般的人物。
当年拜师,选择了佩剑与法器后,她还说过,若有缘,要当面和庄主道一声谢。
可惜……可惜……
忽听得背后有人压低了声音,与同伴谈论道:“我听说云庄主这病来得蹊跷啊……”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谢清徵也竖起了耳朵,凝神倾听。
一个头发花白的散修忙问:“怎么?云庄主的死,另有隐情?”
又有一个胖子低声道:“我也有耳闻,云庄主是当世有名的高手,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旧疾,怎么说病故就病故了,而且……”
旁人问:“而且什么?别卖关子了!”
那胖子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接着道:“而且啊,那云庄主一死,庄主夫人就跟着不见了。”
有人道:“别是殉情了吧?听说她们夫人感情甚笃。”
那胖子道:“不仅庄主夫人不见了,云庄主执掌的天权刀,也跟着一块不见了!你们说蹊跷不蹊跷?”
“啊?”这个消息倒出乎众人的意料。
这时,有个瘦高个的散修道:“我想起了一些旧事,也许,云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感情不像传说中那般好……”
众人纷纷道:“这话从何说起?”
“他们二人一个天权山庄的庄主,一个是开阳派掌门的女儿,两派联姻,自小便订了婚约。”
“我只听说过她们夫妻恩爱多年,相敬如宾啊。”
“那二人可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啊。”
那瘦高个散修摇头道:“他们自幼定下婚约不假,但我听山庄的一个杂役说,当年,云庄主继任家主之位后,曾亲自登门,要求退婚。”
众人又是“啊”的一声,大感意外。
有人被吊足了胃口,忍不住开口问:“那后来二人又怎么成婚了?还成了神仙眷侣?”
那瘦高个散修摇头晃脑:“这我就不清楚了。许是当年两家的长辈,不同意退婚吧。”
众人道:
“两派联姻,干系重大,哪是说退就能退的?”
“也许成婚后,她们二人发现彼此性情相投,就成神仙眷侣了!”
“唉,那云庄主一死,怎么庄主夫人就不见了?天权刀也不见了?当真奇了怪了!”
那胖子嘿然:“别是夫妻感情破裂,庄主夫人携镇派宝物和小白脸跑了!”
众人啐他:“你这话没根没据的!不要乱说!”
“你在别处嘴碎也就算了,这可是天权山庄的地盘,说话小心点!”
“小心半夜云庄主的魂魄来找你夺舍!”
有个秀才打扮的散修念了句酸绉绉的诗:“‘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们夫人当真感情破裂也未可知啊……”
有人附和道:“是啊,天权山庄向来看重血缘传承,她们夫人成婚多年,也没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你们说古怪不古怪。现在云庄主病故,下一任庄主都不知是谁?”
谢清徵心想:“这群人果然嘴碎。”
她只盼能多听一些天权刀的消息,哪知说来扯去,都是云庄主和庄主夫人的感情生活。
转念又想到书摊上的那些小道消息,什么正派修士和魔教妖女,什么喜新厌旧被发妻一剑戳死……
可见,世人总是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兴致颇丰……
真是堕落……修道之人理当清心寡欲,怎能热衷于传播这些闲言碎语,这不犯了口舌之戒……
谢清徵眉头轻蹙,扯了扯莫绛雪的衣角,道:“师尊,我们走吗?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着,抓起杯子,打算饮尽杯中茶水。
莫绛雪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传音给谢清徵道:“云庄主是女儿身。”
什、什么?
“咳咳咳……”谢清徵一口茶险些没兜住,呛咳了几声,才缓过来,满脸的难以置信,“师尊,你再说一遍?”
莫绛雪抓过谢清徵的手,在她的手掌心,一笔一画,写下“她是女子”四字。
指尖冰冰凉凉的,与温热的掌心的相触碰,生出几分酥酥麻麻的感觉来。
但这个内幕消息宛如平地里的一道惊雷,谢清徵被砸懵了脑袋,无暇理会那份酥麻感。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嗓音压得极低,磕磕巴巴问道:“可她……娶妻了?”
莫绛雪云淡风轻,嗯了一声。
谢清徵惊诧不已:“那……她妻子也是女的?”
莫绛雪还是一声:“嗯。”
谢清徵怔了好一会儿,懵懵地喊来茶博士:“续茶……”
她突然之间也堕落了,也对别人的情感生活十分好奇了。
好奇之处有三,其云猗庄主为何要女扮男装?其云猗到底是不是病故的?其三,庄主夫人和天权刀去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第37章
好奇心、探究欲蓬勃而出,谢清徵重新梳理适才听见的“闲言碎语”——
云猗庄主与夫人自幼便订有婚约,云庄主继任家主之位后,曾亲自登门去退婚,但不知为何,没退成功,两人最终还是结为连理,并逐渐成了他人口中的“神仙眷侣”。
而今,云庄主莫名病故,庄主夫人与天权刀也跟着消失不见。
从前在缥缈峰孤身修行,谢清徵对于人间情爱婚姻之事知之甚少,如今下山历练有段时日了,见多了茅檐草舍,寻常人家,明白俗世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常态;隐约也了悟,修真界的“道侣”,除了是一起修炼的存在,也有另一层含义在……
就类似结为连理的伉俪。
只不过,她从未想过,修真界的伉俪也可以是同性……
哎,不对不对,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云庄主她们并非一对同性道侣,而是寻常的夫妻。
在璇玑门的未名峰学习时,各派的传统与特色都要记个大概,谢清徵记得,天权山庄虽然看重血缘传承,但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规定。
掌教师姐口中的云猗庄主,是位“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人物,擅使刀剑,也擅铸刀剑。
她为何要女扮男装呢?
修真界众人不知晓她的真实性别,那,她的妻子是否知道她的真实性别呢?
茶博士续了一壶滚烫的顾渚紫笋,谢清徵想得出神,呆呆懵懵地送到唇边,被热滚滚的茶水烫得“嘶”了一声。
莫绛雪看向她,微微一笑,传音打趣道:“又犯傻?”
谢清徵轻哼一声,放下了茶杯。
她还没有修习传音入耳之术,当下人多眼杂,也不好开口问,她抿了抿唇,牵过莫绛雪的手,在莫绛雪的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为何”二字。
手掌莹白如玉,柔软滑腻,牵在手中,像是握着一块冰凉的羊脂玉。
写完了那两个字,谢清徵依旧抓着莫绛雪的手,一时竟忘了松开。
不知为何,心底的那股痒意又冒了出来……
莫绛雪稍微挣了挣,挣脱开来,反握住谢清徵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不清楚”三字。
又传音道:“当年我途经山庄,得她赠剑与箫,与她煮茶论道一场,也是偶然之间发现她的女儿身,没多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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