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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养玫瑰_时千辞【完结+番外】(121)

  “……”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暴雨还在持续拍打玻璃。

  老旧劣质的窗户经不住长时间猛烈的拍击漏进来水,白色的墙壁被打湿,地板上水渍迅速蔓延。

  庄和西松开何序破皮渗血的后肩,偏头触碰她的在两秒前刚刚红透的耳朵,然后干脆利索地,毫不留情地,拧断了她身体里最后那根还在苦苦支撑尊严的神经:“何序,不是不喜欢我送你的东西?那你刚才JIAO什么?”

  何序涣散目光剧烈震动,转瞬即逝,之后只剩一片荒芜的死寂。

  庄和西仔细拉上何序的衣服,把她抱在怀里:“嘘嘘,记着,以后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谎话。”

  ……

  何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她一路浑浑噩噩,在车子密闭的后排被捂着嘴,在家里绝对开放的落地窗前被抬起脸,在盥洗台上,在浴缸里。

  庄和西始终冰冷,而她——

  渐在被驯服,逐渐开始接受她的无情,并给予它最昂扬的热烈反应,然后一遍一遍在那些昂扬热烈的反应里,宣告尊严的沉没。

  它会在什么时候死亡呢?

  何序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向窗外,那里明明阳光灿烂,她却只能看到电闪雷鸣。

  蛮好蛮好。

  再深的痕迹也能被倾盆大雨冲淡冲散。

  如果没有,那就是雨还不够大,时间还不够长。

  何序撑着身体坐起来,想走过去把自己淋一淋。

  身体挪动碰到一片异样的高热,她愣了愣,转头看到庄和西侧躺在离自己只有半个手掌的地方,双眼紧闭,嘴唇绷紧,看起来很难受。

  她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应该是发烧了。

  何序手下意识伸过去摸庄和西额头。

  视线定格看到手腕上的青紫、伤口,她触电似的把手收回来,跑到窗边缩着。

  房间里轻悄悄的。

  就显得庄和西的呻口今声音大。

  何序坐了一会儿,忽然把头埋在腿上,用力捂住耳朵。

  佟却一进来就看到何序缩成一团,身上裸露的皮肤没几处完好,她错愕地走过来想碰何序。

  手还没碰到就被何序躲开。

  佟却顿住。

  何序意识到自己不礼貌的行为后,局促又尴尬地抱着膝盖,小声说:“她发烧了。”

  佟却丝毫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何序和记忆里的何序混为一谈,她怔愣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轻声问:“发烧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以前庄和西发烧,没有人比何序更急。

  就是已经打电话把她叫过来了,何序也跟丢了魂一样站在床边一动不动,紧张肉眼可见。

  今天是胡代打的。

  告诉她,庄和西昨晚抱着何序步行下过一次六楼,下的时候走路姿势不太对,可能受伤了,今早一直没有出房门。她急得马不停蹄赶过来,看到的却是这幕——明明是最担心庄和西的人,现在只肯埋着头、捂住耳朵,待在离她最远的地方,对她不管不顾。

  佟却就是再不了解情况,也知道两人之间出现了问题。

  她还没想好怎么问,何序已经猛地站起来,跑进卫生间,在里面一直待到佟却走都没有出来。

  佟却回想何序身上深深浅浅的青斑,又气又急,让胡代说怎么回事。

  胡代:“我也不清楚。月初小姐忽然打电话给我,问我老家的事放不放得下。我说能,小姐就让我来这里照顾何小姐。”

  来的第一天,她实在怀念庄煊,所以先去了一趟老宅,想看看她以前养的那些花花草草还在不在。

  结果遇到庄和西进门的时候还一身轻快,再出来全都变了。

  胡代:“应该和老宅那边有关系。”

  佟却:“那个老不死的!”

  佟却怒气冲冲提着医疗箱离开,甩得大门“砰”一声重响。

  卫生间里的何序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蓦地缩了一下肩膀,手足无措地把水龙头开到最大,以此来掩盖那道声音。

  ……或者还有别的,很近的,很模糊的,很煎熬的声音。

  庄和西和以前一样,烧足了两天。

  第三天早上,屋里忽然多了好几个人,穿着统一的衣服,由胡代指挥着一人负责一块,训练有素地打包整理东西。

  何序看着这些人,没来由的心慌。

  后退撞上那具和以前一样柔软,但已经没什么温度的身体,何序脸上一白,没发出声音。

  庄和西大病初愈,整个人显得很虚弱,脸上带着明显的病态。她微微倾身,去拉何序的手。

  何序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庄和西动作落空。

  房间门口静得诡异。

  何序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死气沉沉的心跳立刻开始加速,脊背冒出冷汗。

  庄和西只是保持倾身、伸手的动作一动不动。

  半晌,何序的心跳撞破肋骨之前,庄和西黑而静的双眼抬起来看着她。

  何序冷汗流下来,条件反射把手递在了庄和西手里。

  庄和西顺势握住,没有弧度的嘴角落着笑,把那条明明已经断了,现在却找不到任何断裂痕迹的手链戴在何序腕上,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说:“这里太小了,带你换个地方住。”

  何序这会儿还不懂庄和西说的“小”是什么意思。

  300平的房子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小?

  等搬到鹭洲南边有大花园,还能看见山影的独栋别墅里,何序才渐渐知道所谓小,是指她的活动范围——在市区这栋房子里,她抬头只能看到墙壁和玻璃。

  可是郊区多了大花园的房子就不小吗?

  对个活生生的人来说,只要是笼子,它都小。

  何序看着窗台上被玻璃罩着的干玫瑰,一天比一天焦躁,她想了无数办法去分散胡代的注意力,全都没有成功——胡代被骗过一次,长记性了。

  她每天白天无所事事地发呆、吃饭,晚上和庄和西在各个地方,以各种方式发生关系。一定是背对着的她,她的双手一定被她缚着,后肩上的牙印好了坏,坏了好。

  何序焦虑得开始吃不下去饭,迅速消瘦。

  胡代不露声色地观察了几天后,走过来说:“何小姐,要不要陪您出去转转?”

  何序眼神空洞地抱着胳膊没有反应。

  胡代静默片刻,声音微低:“这栋房子是夫人在小姐十四岁生日那年送给她的,夫人说,有一天小姐遇到喜……”胡代短暂停顿,把“喜欢的人”换成了一个说法,“遇到一个人了,就带她住进来。”

  这里有她亲自挑选的晓色青山,有她亲眼看过的落日银河,有她对女儿最深切的祝福。

  何序只有空白,胡代的话,她一个字也有没听进去,整个人持续消瘦。

  有天早上被庄和西发现,她又发脾气了。

  倒不是对她。

  她只是把胡代和厨房的人训了一顿,食谱该改改,厨师该换换。

  第二天开始,何序发现胡代会在她吃完饭之后拍她的碗碟,发给庄和西。

  这个发现像一把剑悬在何序头上,她更加焦虑不安。

  这种无法排解,更没人能理解的情绪在身体不断堆积、发酵……

  邻居阿姨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方偲坠楼这天,所有的不安一瞬之间达到顶峰,然后戛然而止。

  何序握着电话冷静地说:“还能救吗?”

  “能救能救,人还在。”邻居阿姨一直哭一直自责,“怪我发现得太晚了,医生说什么急性肾衰我也听不懂,还是晓洁刚才又去问了一次才弄清楚,说是偲偲的肾功能还没到不可逆的时候,先继续观察,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刀子切冰块一样的声音,手起刀落,没有一丝晃动和拖沓。

  邻居阿姨不禁打了个寒颤,电话被女儿接过去。

  晓洁:“嘘嘘姐,医生说万一最后证明偲偲姐的肾功能不可逆了,只能移植。移植得碰运气,我们这种地方的不是想排就能排上。”

  何序说:“她不用排,我给。”

  声音太过冷静、干脆。

  晓洁都愣了:“嘘嘘姐……!”

  何序说:“我和她的血型一样。”

  晓洁:“可移植不是小事呀,医生说是拿命换命!”

  何序很低地笑了一声,干干净净的,像清风把花瓣吹水上,阳光擦过碧水洒在半湿的花上:“我们家原来有三个人,20年夏天已经少了一个,不能22年夏天再少一个人。”

  她很喜欢夏天的。

  有裙子,有雪糕,有跑起来会响的凉鞋和凉鞋上会发光的塑料挂件。

  何序握着电话,抬头看着上锁的窗子:“我会回去。”

  一定能回去。

  就算真的杀死一个人,也要回去。

  ————

  何序在想怎么破釜沉舟离开的时候,庄和西在找办法让方偲绝处逢生——她可是某人身上唯一的软肋,轻易死了,她的筹码不就没了。那还怎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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