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茵的话还在她脑子里回放。
一次比一次清晰。
势必要逼她承认她口中所说,全都一针见血切中了她的要害一般。她抓着何序手腕的手紧到发抖:“谈茵今天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何序的手机,裴挽棠早就没让人继续监听了,她根本不用。
但很明显,她和谈茵今天说了很多。
这些话给了谈茵和她抗衡的底气,给何序的,正在逐渐显现——她的无所畏惧,她的波澜不惊,她的陌生与平静,她的陈述与质问……
裴挽棠脖颈处的动脉在皮肤下疯狂搏动:“谈茵和你说了什么?”
何序低头看了眼裴挽棠手上泛白发抖的骨节,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她捏碎了。她不高兴地抿了抿嘴唇,把头抬起来:“说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
突如其来的死寂。
裴挽棠攥住何序的手指猛地痉挛了一下,像是被刀子割破:“我……”
“你真的很讨厌我。”何序笑着打断,“我做过什么,心里是很清楚,但对后来那些,我很疑惑。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
何序坐起来,主动靠近裴挽棠。她记得裴挽棠很喜欢她主动的,不论床上还是床下,只要她主动,裴挽棠就会变得很宽容,很好说话。
她就主动靠近了。
距离近到可以看清彼此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那秒,裴挽棠却是喉头滚动,下颌线突然绷紧:“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些。”
何序:“可是刚才是你先问的。”
“何序!”
“你又生气,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我做了你生气,不做你也生气,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脚永远踏不到实处,又永远被你锁在原地。”
何序笑着笑着,忽然红了眼眶,“这样的生活好辛苦啊。”
心脏沉得都快跳不起来了。
沉甸甸把何序的眼泪猛地坠在地上。
“啪!”
裴挽棠被烫伤似的瞳孔紧缩,脊背瞬间绷直。
何序离她又近了点,很认真地问:“我们家是欠了钱,我姐姐是有病,可我有努力赚钱让自己活下去的权利是不是?我爱她们,那我就也有让她们活下去,好好活在我心里的权利对不对?”
裴挽棠心跳声大得几乎震耳,掌心渗出细密的冷汗:“没人说你不对……”
“你说了,”何序不假思索,“你一直在说,你还做,我只是想回去救我姐姐,你都不让我走,你一直在审判我为了活下去犯的错误。”
何序的话字字珠玑,扎向庄和西,她想辩解点什么,脑子里念头强烈,可喉咙却像被那些话语幻化的手掌死死扼住了,一阵阵连呼吸都变的困难。
何序望着她,第一次觉得她即使冷脸,即使瞳孔黑得像是要把她卷进去,好像没有那么可怕。她只是很难过很疑惑地继续问:“我就是想吃饱饭,想妈妈不挨骂,想姐姐好好在,我努力这么做了的时候,真的错得那么离谱吗?离谱到2022年夏天以前为你做的一切都因为以谎言开端,变得没有意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何序的眼泪不断掉在地上,湿了一片,“你一味恨我骗你,从来没想过我也对你好过。对你很好很好。你把我的人当骗子,把我的好当骗局,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换位思考,那你说……”
那你说“你以为我还爱你吗?”
你都没有想过要认真看一看我,看看我的难处,看看我的好,看看我对你好,你怎么会好好爱我?
你都没有好好爱我,干嘛要反问我“还”?
你都没有好好爱我,后来还要跟我接那么多的吻,睡那么多的觉,我以后怎么办呢?
一想别人就要想起你。
我怎么办呀。
……
何序难过得一直抽气,和小孩子一样,完全不压抑不克制,眼泪最大颗最大颗的往下掉。
像掉在裴挽棠心上,泛滥成河,她一秒一秒往下沉没,漫过头顶。
窒息感袭来那秒,裴挽棠的感官世界变成一片空白,只剩眼前抽气着大哭的何序。她被迫看着,被拖进去,被动反思她的那些质问,一句一句,停在最后一句:“你一味恨我骗你,从来没想过我也对你好过……”
怎么没有?
连谈茵都说“你太知道她的好了”,“你根本不敢想象没有她的庄和西会有多生不如死”。
那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一开始明明没有那么在乎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撒谎,只是压抑着被欺骗的怒气,尽量理智地反复向她确认“喜欢我吗”,只是把自己沉入河底去找她眼里的那丝真心,只是在她毫不犹豫选择退出、在知道了她对彼此将来的规划后仍然无动于衷时,继续问她“现在还想走吗?”
她不断找机会掩盖,想将一切抹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
对了。
后来有一天,她亲耳听到眼前这个人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那种人。我只是想要她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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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狗头][狗头][狗头]
第62章
那天是何序向庄和西提出辞职当天。
前一天晚上她刚说了“不走……打死都不走……” ,第二天却毫不犹豫辞职,连她亲手做的巧克力都没有兴趣了,那她难免要对那个叫“方偲”的女人产生一点别样的兴趣。
她把昏迷在门口的何序抱回房间, 把美工刀装进口袋, 亲自开车去了东港。
在那儿,她坐在巷口晚八点的大柳树下,绝对的阴影和口罩将她笼罩,她每支付一万块钱就能换何序和方偲一个故事。
“那俩姐妹以前好得形影不离, 大的宠小的, 小的粘大的,我嫁到这儿十几年就没见她们红过脸。”
“饭店那事儿出了以后,方偲性情大变。有回我去门诊,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方偲当着一堆人的面扇了何序一巴掌,给那孩子扇得脸都渗血了。”
“这么丢人的事,搁谁身上都发点脾气吧?结果那孩子只是一声不吭站了一会儿,就拿着缴费单去领药了。”
“都是些什么抑制疤痕增生、缓解瘙痒干燥的,哦,还有什么褪色剂和按摩油。听说那些药能让方偲身上好过,何序就眼睛不眨地一直给买,偏偏方偲人已经钻进牛角尖了,成天阴阳怪气地问何序这么做是不是嫌她丑,如果嫌她丑以后就别回来了。”
“唉——”
“你说方偲不对吧,她也是怕何序哪天真不回来,才老是这么夹枪带棒地试探她。打她也是心疼她挣钱不容易,手里就那几个子儿,既要还债,又要吃饭,还要给她买那些死贵死贵的药,怎么说都说不听。”
“打都是轻的,我家那口子亲眼看到方偲大半夜把何序拖到天台上,要和她一起死。”
“太吓人了。”
“要不是我家那口子练拳击练出来一身蛮力,真不能保证把两人同时拉回来。”
“反正何序只要回来就没有安生的时候,洗衣服做饭、给方偲洗澡抹药,这些倒还好说,毕竟姐妹,相互照应是应该的,她难在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哪个事没做好,方偲的情绪立马就不对了。”
“去年过年,应该是除夕前一天吧,方偲知道何序把孙二家的钱还完了,问她哪儿来的钱,说她就为那么点钱把自己卖了。”
“那天吵得楼里上上下下全都能听到,方偲说话那个难听啊,什么睡了、犯贱,最后还把何序手机给砸了。”
“何序第二天走的时候,我看到她额头这儿,就这儿,老长一道新伤,不用想就知道是方偲又拿什么东西砸她了。”
……
类似的事比比皆是。
庄和西那天晚上至少花了五百万,去了解那个让何序无论如何都要回来找的女人,结果发现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她脚刚踏进玄关,就迎面飞来半个瓷碗。她基于频繁武训的本能迅速偏头,那个瓷碗才只是擦着她的头发过去砸在墙上,而非砸中她的额头。
但刺耳声响一丝不落砸在她耳膜上。
那一秒,何序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出现。
“和西姐,对不起啊,街上太吵了没听到电话响。”
“办年货!手里提的东西太多了!”
“够用和西姐。我们家在东港东边的一个镇上,物价很低,我自从回来,天天上街天天买,钱还是没少多少。放心吧,我的钱包鼓着呢,今年肯定能过个好年。”
“没骗你,我真的在街上办年货,有钱才能办年货对不对?不信你听。”
她当时信了何序身处闹市,钱包鼓囊;现在她透过想象,看到她站在同样位置,额角被砸得血流不止。
竟然还要逆来顺受地,在反应过来之后,弯腰把碎瓷片仔仔细细捡起来,怕这个所谓“姐姐”赤脚踩上去受伤。
这才是何序真实的生活——窘迫、低压、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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