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姚凤英昨晚就着急忙慌地把她孙子埋了。”
“已经埋了?”
沈嘉惊。
黄毛点头,“我悄摸跟过去看的,坑是她找村里人去挖的,一人给了两百块钱呢。”
沈嘉沮丧地吐了口气。
原先她还有一丝希冀,劝说姚凤英同意做尸检。
没想到埋得这么快。
不过更证实。
李帅的死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她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陈韬小声说:“沈警官,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沈嘉压低声音,回:“先静观其变。”
她没把握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撬开姚凤英的嘴。
毕竟见识过她磕头撒泼的绝招。
来硬的肯定不行。
罗文凯还在跟黄毛争辩,又问出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事。
在外围盯,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进门。
黄毛东拉西扯说了一箩筐废话。
罗文凯恼了,“给我退一半,就这一件靠谱的,你敢收我一千?”
话落,黄毛稀拉拉的眉毛一扬,十指交叉,掌心朝外,活动身体。
“别急啊,你们不是进不去吗?瞧我的。”
他自信地笑,嘴角往一边斜歪着。
罗文凯真是心疼钱,准备再争辩几句。
被沈嘉拉住。
下一秒,黄毛动了动肩膀,从身后的墙根下捡起一个手腕粗的木棍。
原本也是他用来防身,撑场子的。
沈嘉眼眸随他动作移动。
已猜出他想做什么。
思绪刚落,黄毛重脚踹开大铁门。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在寂静的村内炸开。
甚至留有回音。
两扇铁门像鼓包的塑料扇似的,薄处呼啦啦轻响。
锈屑掉一地。
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的狗被吓到。
汪汪吼叫起来。
沈嘉薄唇上咧,紧锁双眉。
被吵的捂住耳朵。
罗文凯和陈韬则是惊讶瞠目,身体本能的一激灵。
显然被黄毛这个举动吓到。
“老不死的,敢欺负我哥,还不速速滚出来受死!”
他吊高嗓门,学着电视剧里大侠说话的腔调,没学到精髓,却透着几分滑稽。
沈嘉短促地笑了声。
很快,姚凤英佝着腰从屋内走出来,本来怒气冲冲的脸,在见到黄毛时,微愣了下。
旋即又看向沈嘉他们。
不解,“你这是干什么?”
话问的是黄毛,不理解同村人为什么要帮着外人。
黄毛不接茬,什么同村不同村,还是钱好使。
拿棍的手一扬,另一只手往后指罗文凯。
耀武扬威地说:“这我哥,一会儿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给我老实点。”
听言,罗文凯傲慢抱臂,下巴一扬,“嗯哼~”
陈韬站他旁边,差点笑出来。
忙挪到沈嘉身后。
沈嘉不语,用探究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姚凤英。
想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但那张皱纹满布,下垂严重的老脸,无法做出细微到,令人看出破绽的表情。
余一双耷拉的眼睛,透着狭窄的精光。
第一次见面,她痛苦哀嚎自己孙子的离世。
是受害者家属,沈嘉下意识觉得她该是个善明慈祥的人。
可眼下一细看,怎么都觉不出一个‘善’字。
沈嘉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这张苦中带着算计的面相。
会让人感觉,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姚凤英听黄毛这么说,耷拉的上眼皮都撑开了下,惊道:“他是你哥?”
很不敢相信。
罗文凯傲娇甩头,模仿黄毛。
掷地有声道:“当然,咱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还演起来了。
既然已经进门,沈嘉懒得听他们胡侃。
目光在院中扫视着。
陈韬紧盯着她,把卷在口袋里的本子拿出来,嘴里叼着笔帽。
随时准备记录,生怕错过什么。
开裂不平的水泥地面明显被清洗过,弥散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靠墙有一口水井,井旁约两米处,有一根圆柱形的铁桩,钉在地下,表面锈迹斑斑。
桩上挂一个同样生锈的铁链,尾端固定着一个窄皮圈子,已经断了。
这里,应该是栓狗的。
但狗没在这,估摸跑出去放风了,或者铁桩拔不起来,索性就废弃在这里。
院子不大,一目了然。
没什么看头。
沈嘉收起视线,径直往里走。
擦过姚凤英身侧,被一只枯槁干巴的手拽住。
“我都说不查了,你还来干什么?”
姚凤英恶狠狠地瞪她。
黄毛很有眼色地用棍子猛杵姚凤英的手。
“滚蛋,再逼逼,老子打死你。”
姚凤英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真的杵疼了。
气喘着松开手。
沈嘉拍了拍被她拽过的衣角,颇为嫌弃地拍了拍。
完全是生理性的动作。
淡漠地睨了她一眼,不想跟她废话。
对于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口水。
必须找到证据,让她哑口无言。
扭身快步走进堂屋,一股尿骚味钻进鼻腔。
沈嘉屏了下呼吸。
跟进来的陈韬拿下咬着的笔帽,忍不住干呕了声,握拳压着嘴。
寻着味道探身朝卧室看了眼。
“那屋是姚凤英瘫痪的丈夫。”
总共就三间屋子,中间是用来吃饭休息的堂屋,左右各两间卧室。
沈嘉往左边走,头都没回地朝后伸手,“把鞋套和手套拿出来。”
“好,我去车里拿。”
陈韬快速跑出去。
院里断断续续传来争吵声。
姚凤英哀嚎叫嚷,想进屋。黄毛匪里匪气地说:“给我在这老实待着。”
罗文凯哼哼接话,“弟,她不听话,就大棍子伺候。”
反正不是他动手。
这一千块给的硬气。
陈韬很快跑回来,打开包,把鞋套和手套递给沈嘉,自己也拿了一副出来。
沈嘉穿戴好后,走进一尘不染,空荡荡的卧室。
是真的空。
靠墙的一米五旧木床上什么都没有,被褥都被收拾干净,只有光秃秃的床板。
床尾放置的双开门衣柜,柜门未关。
沈嘉走过去,细细察看。
空。
哪里都是空的。
打扫的太干净了。
沈嘉重重地呼了口浊气,摘下手套。
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陈韬转身出去喊了声,随即黄毛拽着姚凤英走进来。
罗文凯悠哉跟在身后,摇头晃脑,还没出戏。
“李帅的东西呢?”
沈嘉盯着姚凤英,蹙眉问。
姚凤英立马嚷,“人死了,东西当然要烧掉。”
“急着埋又急着烧,你心虚啊。”
罗文凯按捺不住接话。
闻言,姚凤英嗓门倏地拔高,不善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我有什么可心虚的,我孙子都死了,臭了,不埋等着烂吗?”
她怒目圆睁,梗着脖子瞪沈嘉,“你看够了没有?别以为你是警察就了不起?”
“警察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就该听老百姓的话,我说我孙子摔死的,他就是自己摔死的……”
嗓门越来越高。
沈嘉耳膜都隐隐做疼。
老东西还挺有劲。
“我又没说你孙子不是摔死的。”
沈嘉揉了揉耳朵,懒得跟她吵,不耐烦地扯道:
“案子结束了,我们这是回访,满意度调查。”
姚凤英愣。
陈韬配合地拿笔记录,张了张嘴,几秒内想破脑袋,顺出一句话,“请您对本次服务做出评价……??”
罗文凯乐了,接道:“满意说1,很满意说2,特别满意说3……”
“你们少糊弄我。”
姚凤英并不相信,仍旧骂骂咧咧让他们滚。
骂不过,就故技重施把头往墙上撞,幸好陈韬反应快,扔了本子去拽人,黄毛也给力地挡在姚凤英面前,张开双臂。
深情款款对罗文凯说:“哥,加钱。”
沈嘉已经失了耐心,急得挠头,无视他们的闹剧,满屋子转悠。
倏然,她脚步一顿。
停在床拐角,接着,很缓慢地蹲下。
视线未挪。
手往后伸,“给我个镊子。”
她一出声,打断闹剧。
突然沉寂下来。
黄毛甩着棍子,赶猪一样把姚凤英赶出去。
陈韬把镊子递给沈嘉,罗文凯也凑过去看。
这种老式木板床,时间久了,床板跟床腿会变形,无法再严丝合缝地拼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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