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翠抿茶,而后放下瓷盏,说:“唐国势大,奚国弱小,奚国想要依附唐国,这是人尽皆知的,既然如此,不过是死了一个和亲公主,官家为何要屡次三番派使者去说和?分明是他们主动来依附咱们。”
唐亦若有所悟道:“对哦,既然如此,父皇当时没抓到泄密的人,又如何断定那和亲路线是由唐国皇室泄露,万一只是个巧合呢。未见分晓的事儿,他为何要对奚国礼敬有加?”
圆桌中间的灯盏光线变暗沉了,江平翠起身,拿了底下的银剪,将灯芯拨了拨。
她再坐下时,整张脸被烛火照得格外清晰。
唐亦见她倏然露出一个格外神秘的笑,她眼波一转,双目明亮非常。
“奚国民众多通晓医理,擅长蛊道,圣人尤其。传闻,百年前有人炼制出一种蛊,种在人身上,能使其长生不老。”
“蛊?长生不老?”唐亦讶然瞪大了眼睛。
江平翠说:“自古帝王求长生,殿下此刻,明白了?”
唐亦吃惊不已。
“传闻岂能尽信?这实乃天方夜谭!”
江平翠又摇了摇头,她说:“真不巧。咱们前朝皇帝,也就是您的爷爷,曾见过一位奚国女子,那时他们正当年少,几十年后,您的爷爷垂老,当时的兴王长大成人,而那位奚国女子再临唐国赴万寿宴,容颜却未有丝毫的改变。”
唐亦心念大动:“竟然真有这样的人?那女子是谁?!”
江平翠答说:“奚国大祭司,晞。”
东方未晞,天将明。意为拂晓。
能得这样的名字,定非寻常之辈。
唐亦这下是彻底信服了,也只能是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成兴帝的所做所为。
二人在房中叙话已过许久,外头有唐亦的侍卫过来禀报,说三皇子妃沐浴完了,在前院寻不着唐亦,正大发雷霆。
江平翠看了那侍卫一眼,便笑说:“这件事儿殿下碰不得,牵扯太广,背后之人至今未露出蛛丝马迹,没有万全的把握,切勿急于行事。何况来说,元福宫那位不是病了么?殿下只需耐心等着,眼下,远北侯离椋都不过百里,您该好好维系夫妻之间的感情,户部尚书将来,对您大有用处。”
唐亦颔首,起身告了退。
他走了之后,江平翠朝北边行三跪九叩,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娘娘,奴婢恭送您。”
-
于延霆进了宫。
唐峻在勤政殿里召见他。
唐绮坐在御案下首,等二十四衙门总管曹大德把人领进门,她就先站起来见礼。
“绮见过侯爷。”
于延霆没瞧唐绮,随意抱了手。
“太子殿下,急召老臣入宫,可是远北侯那边送了折子来?”
唐峻坐在成兴帝以往爱坐的位子上,和颜悦色道:“大柱国如今贵为帝师,该学生向您行礼才是。”
话是这么说的,也没见您有起来见礼的意思。
于延霆悄悄腹诽,面上乐呵呵笑着:“老臣哪里受得起,殿下请讲。”
简短寒暄之后,唐峻给于延霆赐了座,于延霆看旁侧没别的大臣,天家这两兄妹只召了他一人前来,心想是大事临头了,便却之不恭地掀袍坐下。
曹大德素来都很有眼力见儿,主子们要在殿内说话,他招手,挥退一干侍奉的宫人,自己帮着关了门。
殿中静了一瞬,唐峻靠在椅子上,显得坐立不安。
他说:“实不相瞒,一个时辰之前,本宫同二妹一块儿出了趟城。”
于延霆茫茫然:“哦?”
唐峻把处置周氏的事儿简要讲述给他听,说完之后,便道:“远北派人来接应,如今敛尸回去,周家倒得彻底,杜家作为衍州周氏姻亲,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于延霆听了个明明白白。
酷暑天,他爱抄袖子,以往成兴帝还在时,念他功绩特许的,现在龙椅要换人来接着坐,勤政殿里发号施令的成了唐峻,他还没改这个习惯,刚把袖子抄上去,又觉得失了礼,打算扯下来。
唐峻窘迫地道:“不妨事,侯爷随意,父皇还在时,您是如何,今后便也如何。”
于延霆急着说话,就没管这个了。
他道:“太子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杜平沙,老臣绝无异议。”
从他方才进殿,唐峻就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为此还在提心吊胆,忽听他这样言听计从的意思,心道他虽将唐峻的妹媳视为心头宝,在国之大事面前,也是很拎得清的。
只要他答应。
唐峻紧张的心境得以缓和,状似为难地笑道:“这不还等着侯爷拿个主意么?于徵去南北大营校兵还未归来,本宫已差人去请了,等她到了,才知御林军如今是何情形。”
于延霆把着檀木太师椅的椅把手,收敛笑意后,整个人显得肃穆。
“嗯……杜家动兵南下,兵临椋都皇城外,若要维护天家威严,这仗得打!”
唐峻忙不迭附和起来:“大柱国所言极是啊!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奈何椋都三军没个主心骨,您看这事儿,该派谁去打?”
于延霆勾起一边唇,他道:“那要看殿下的意思,这一仗想打成个什么结果。”
要不说他是活阎罗呢,光是坐在这儿随口说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那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就足以震慑人心。
唐峻背靠软垫,卸下绷直的神经,试探性地问道:“远北还有十万大军坐守边陲,这次远北侯亲率五万兵马而来,要压倒他的气势,会不会有点难?”
“是有一点难的。”于延霆思索道:“殿下只图压倒他的气势,可让二公主一统椋都三军为主帅,神机营总督项一典为副帅,打散远北的先头斥候营,足以挫杜家军锐气了。”
二公主?
唐峻心间一沉,扭头看坐在旁侧一直不出声响的唐绮。
他未曾想过让唐绮去,唐绮若手里把住椋都三军的军权,与他而言又是个隐患,成兴帝还没下葬呢!他不敢冒险。
见他光看过来,却不说话,唐绮立即猜测出了他心里所想。
大哥总是畏首畏尾,对她有戒心,她能理解。
“我去不了。”唐绮摊手说:“大哥,您知道的,我母妃眼下离不得我,她病得厉害,每日闹着要给父皇殉情,百善孝为先,望您体谅一二。”
不管是唐峻,还是于延霆,都知道这是她的推脱之词。
二公主可不是分不清国事家事哪头重要的人,这番说辞不过全了唐峻心头的顾虑。
唐峻叹道:“本宫晓得,可远北五万人马已经摆咱们眼皮子底下了,这事儿决不能轻易一揭而过。周氏一死,就怕远北侯狗急跳墙,届时再作部署,根本来不及应对。”
“杜平沙要是敢反——”于延霆忽然振臂,巴掌拍得震天响,“那就让她有来无回!待老臣活捉了她,还怕制不住杜家军?”
唐峻暗笑。
他等的就是于延霆的这句话。
椋都除却御林军、神机营和锦衣卫,还有忠义侯的亲兵银甲军。
午门流血夜,唐峻亲眼见过银甲军那一小队人马的杀伐之威,更遑论这老匹夫曾得过前朝鸿儒大家荀万森的战略亲传,有此强助,还有辽东的振东伯,三十万于家军威慑牵制远北,不怕敌不过区区杜家。
思及此处,唐峻站起身来,走到于延霆身边,拉着他的手,很是欣慰道:“唐国有大柱国,实乃国之大幸!”
【作者有话说】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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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昨夕
◎她到底爱她的妻么?◎
晚些时候,项一典带着于徵进宫复命来了。
勤政殿外的曹大德接到二人,让他们先稍作等候,他入内去禀。
于延霆还没有走,唐峻在同其商议椋都布防的细处,再隔上两日,成兴帝停灵期到了,喻山那边也准备妥当,就要运送棺椁出城安葬。
为了避免远北侯在途中动手,唐峻提议让银甲军去护行,于延霆斟酌后点了头,就听脚步声入殿。
曹大德快步过来说:“殿下,小于统领和项统领到了。”
唐峻稍微坐直一些,手扶在案上。
“请进来吧。”他扬眉,“去把王路远也叫来。”
曹大德欸了一声就去,小粗腿跑得贼快。
不多时,项一典同于徵跨进勤政殿,停在御案几步远,不约而同朝殿中人抱拳行礼。
唐峻看于徵英眉轻蹙着,神色似有些凝重,就启唇问她说:“御林军两大营,闹得凶?”
于徵立得挺拔。
“回太子殿下的话,微臣一去,他们不敢闹。”她答:“先前闹也是因为神机营的武将刚走,马上又起了宫变,御林军中低阶武官被三法司抓去大半,做主的人都不在呢,怕祸及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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