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唐绮维持着挡脸的举措,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低语道:“我妻待我,情如磐石。只是许多时候,她聪颖过甚,很难叫我弄得懂她在想些什么。”
“人嘛。”杨依依侧首乜到书房外的霏霏薄雨,“总是受七情六欲所牵制,情到深处,便不由得患得患失,一旦拥有,畏惧失去是本能,但是殿下,既然您相信贵夫人待您情如磐石,那何不也相信她每做一个抉择,都会衡量殿下的得失呢?”
“那她就不该瞒我如此久,不该去勤政殿。”
唐绮忽地放下手,一双眉皱得颇深。
杨依依回望她,平淡地道:“殿下所气恼的是贵夫人隐瞒入宫之事?还是如今她到了勤政殿之事?”
唐绮道:“二者皆有。”
杨依依缓声分析道:“传闻中,安顺殿下妻不仅贵为忠义侯于延霆唯一后继嫡亲孙女,还继承了父辈清丽脱俗的容貌,是引椋都贵子贵女们争相倾慕嫉妒的翘楚,她周旋王孙贵胄之间,足智多谋能全身而退,配殿下这样的人中龙凤,结成良缘算得上是佳偶天成。后来您妻妻二人共经高壁镇三军围困,最终她于问心亭面圣,谈的是什么,想必殿下如今该能想透。她成全殿下大义入了宫,隐瞒,无非也是善意之举,殿下该体谅她才是。”
唐绮垂眸:*“没有说不体谅。只是……”
杨依依发现她目光闪躲,有避视之意,反而疑惑不解道:“既然早便入了宫,她如今去御前,对她处境大为有益,殿下为何还这般忧心忡忡?”
唐绮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些,却低头不语。
杨依依倏然想到了关键,问说:“勤政殿里有什么?”
唐绮眼皮直跳:“这不是你该问的。”
杨依依见她似要动怒,当即展手收袖跪下去。
“臣女逾越了,任凭殿下处置。”
唐绮如同被捋过胡须的老虎,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一双凤目久久凝视跪在面前的杨依依,却再说不出什么。
杨依依效忠唐绮并不为功名利禄,只是图还报家恩,她虽跪着,脸上仍旧没个惧怕的神情,连半敛的那双眼睛里都毫无波澜。
唐绮把此人身世摸得一清二楚,数月以来一直赏识杨依依的才情,对其以礼相待,此番若非杨依依触及到她的逆鳞,她还真不会发什么脾气,待重新冷静了,才道:“你先下去吧。”
杨依依起身出门,下了台阶融进绵密雨雾中。
唐绮还坐在堂中间,望着那抹背影搓起自己的手指。
耳边响起细微的脚步声,白屿从屏风后绕出来,俯身问:“主子可要派亲卫盯着她?”
唐绮摆手道:“不必,她没有异心。”
白屿遂递过来崭新的图册,把该交的差事交了。
唐绮低头看机扩详图,心不在焉地说:“你办的事不会出错,去林霜那里批复银钱,照图开始做吧。”
白屿收回图册,瞄了一眼唐绮搓出薄红的手指,又道:“都中……”
唐绮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待雨一停,”她从袖袋里取出召谍令,交给白屿,“就发令下去,密切注意朝中各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便八百里加急来报。”
白屿迟疑着问:“勤政殿那边?”
唐绮冷静道:“各处,自然包括夫人那里。”
【作者有话说】
(捉虫.二修于进小将军出身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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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借兵
◎“我知你心意……”◎
一场细雨落幕,清明悄然而过。
椋都的艳阳天持续数日,圆安年里的第一场热潮来了,周巧体征较常人有异,产后不仅不畏寒,反而十分怕热,可她偏偏生有喜见日光的爱好,晒没一盏茶的功夫,日头底下就已汗流不止。
囱囱拿了锦帕给她擦着额上冒出的汗珠,哄说:“娘娘,还是回屋歇息罢,您瞧,出这么多汗了。”
还不到辰时,周巧将眼睛留着一道细细虚缝,执拗地躺在椅子上不起身。
她道:“早朝没有散,人也还没有来,早着呢,再坐会儿。”
囱囱看她心意已决,索性不再劝解,仔细替周巧擦过汗,拿起绢丝小团扇轻轻在侧打着。
自诞下和乐公主那日惊险过后,周巧就不喜让旁的宫婢近身伺候了。
庭中恬静,只主仆两个,连雀鸟的低鸣都听不到。细风拂过脸颊,周巧渐渐生出一丝睡意,正迷蒙间,忽听“咕咚”声从不远处传来,猛地惊坐而起。
“是谁?!”
“娘娘不怕,奴婢去看看!”囱囱说着,将团扇放下,警惕地往声音来源地查探。
花草后边是一涓细流,待囱囱悄悄地接近,看清了响动的缘由,才神色一松,转身返回。
周巧整个背部都崩直了,双臂报在胸前,满眼紧张地望向返回的囱囱。
“娘娘。”囱囱到周巧跟前蹲下,温声说:“是一只野狸猫在水边滑了脚,把碎石子踢进池子里了,奴婢在这儿呢,您无须害怕。”
周巧宛若惊弓之鸟一般,浑身如果有羽翼,那毛都已经悚然立起来了,她神色慌乱地抓紧了囱囱的肩。
“你看清楚了?当真只是野猫?!”
囱囱说:“当真是猫。”
周巧后知后觉似地点了点头,气息不稳地道:“那便好,那便好……”
她这般絮叨着,不自觉地往坤宁宫侧门处望去。
囱囱随她目光而移去的视线收了回来,安抚她道:“大人答应过娘娘今日会来,娘娘若是仍害怕,不如奴婢扶您回屋里等罢。”
周巧喃喃道:“不,不,本宫就在这里,在这里等,哪儿也不去。”
巳时过半,许彦歌披着大帽罩衫进了坤宁宫的侧宫门。
迎接她的是周巧迫切扑来的怀抱。
领路的小宫婢大吃一惊,被囱囱用银钱封了口,许彦歌才将周巧搀进屋中,扭头用眼神询问囱囱是怎么一回事。
囱囱沏茶过来,如实对许彦歌道:“大人,方才娘娘在庭中晒太阳,被一只野猫惊着了。”
许彦歌轻拍着周巧手背,劝说:“杜家送女入宫的事儿,已被皇帝用清明祭祖的缘由给推拒,眼下该着急的并非是娘娘。”
周巧牵到人,心绪稍微平复了些,侧眸去问许彦歌。
“他缘何拒绝杜家?他该效仿父皇在世时那般,先利用外戚相助,再徐徐瓦解外戚之势,而今不正是他用得着杜家的时候?”
“有人不愿他受杜家牵制。月前户部尚书楚谦之耽误了边南军械补给,他已经用这茬儿推拒过杜家了,现下是第二次。安顺长公主不在都中,帝师首辅柳阁老已逝,朝中内阁形同虚设,你说给他拿这些主意的会是谁?”
许彦歌话音一落,垂睫凝视着周巧,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去岁高壁镇给他拿主意的是我,但今时今日,我怎可能再助他?”周巧摇头否认,随即又认真道:“我对他早死了心,你不该这般想我的。”
许彦歌看她眸中有异,似失望似哀伤,当即就后悔了自己方才的询问,立即抽手打自己的嘴,说:“是臣说错了话,娘娘莫恼我。”
周巧拦住她的手握回手心,终于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别打了,我不恼你,你接着方才的说,现在该是谁更着急?”
许彦歌哄好了人,正色道:“边南战事已陷入焦灼之势,两军对垒各有胜负,景军的确是有备而来,他们粮草充裕,久攻不见疲态,军机处最新递上朝的折子里详叙了此事,地方布政使又奏通州境内十年难遇下了场冰雹子,导致今岁春耕受了不小影响,现下国库不知何故掏不出钱,你说该急的是谁?”
“唐绮这次是要钱还是要借马?”周巧诧异道。
“距离她上次要钱借马才过去多久?”许彦歌伸手比出两根指头,“两个月。所以这次她倒是没要这些,也没有为难皇帝,她向辽东借兵。”
周巧道:“辽东当初已经借过兵给她了,这次她怎么不让远西借呢?”
许彦歌说:“庆衢粮马道官道都好走,且离她最近,她想必是要速战速决跟景军尽快分出个胜负了。”
周巧骤然意识到了要紧处,挺直背道:“所以她很快就要回都了!”
许彦歌微笑道:“正是。”
周巧悟道:“当初唐绮去边南,走之前还在椋都领了个下马威,她的家妻还被迫进宫,如今尚在勤政殿做代笔女官,一旦她携战功还朝,首先就会接妻归府,届时唐峻又拿什么来压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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