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他的任务。
第五日,印梵在房中吃饱喝足,还是想不通苏拂雪为什么不再露面,只窝在房里,通过水镜看人来人往。
他凑上前,小声问:“小五,你这都看了几日了,到底在看什么?莫不是有相熟的人?”
苏拂雪看过来,没说话。
印梵胡乱猜测:“难道是有看上眼的,打算抢回来做徒弟?”
苏拂雪移开视线不理他了。
她只是不喜欢与人寒暄罢了,来来回回就那几句场面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不如呆在房里来的清静。
而且,她这具身体的人设不正是如此吗?
沉默寡言却修为不俗的剑修。
她得好好扮演。
第六日,天刚蒙蒙亮时,有人叩响了客栈的门,但许久无人应,还是旧金门的梧枝早起去练剑,帮忙开了门。
来人身形清瘦,穿一身黑,兜帽斗篷将周身上下围得严严实实,辨不清面容。但直觉告诉梧枝,这是个姑娘。
与这姑娘擦身而过时,梧枝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一眼,这才背着剑出门。
一上午,又陆续赶到不少来参加开山门的散修。
苏拂雪没有露面,印梵遣人安排了他们的食宿。也趁这个机会,他没事就往人堆里扎,打听这个,打听那个,倒真让他发现一个有天资的人。
那是个姑娘,兜帽斗篷披着,将整个人藏在其中,显得很没存在感,但周身的气势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她一整天都窝在角落里,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有人上前攀谈也不理会,只望着二楼的方向,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印梵注意很久了,眼见那姑娘赶走一波又一波的人,真给勾起了上前的心思,又怕也吃瘪,便先喊来一个本地人,让上些好酒好菜。
本地人应声而去,没多会儿,端着酒菜回来了。
印梵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见那姑娘没有拒绝,这才松了口气。
他打算等那姑娘酒菜下肚了再上前攀谈,却听那姑娘说:“仙长,不过来一同用膳吗?”
声音很轻,也很淡,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又很悦耳。
印梵愣了愣,直直望向角落。
这声音直达他意识深处,没有金丹修为绝做不到。
可看这人年纪,不过二八年华,是如何有现在修为的?难不成又是一个像苏拂雪那样的变态,不用苦修,修为便能一日千里?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这人绝对是拜师苏拂雪的好苗子,甚至是不二人选。他得好好跟人联络联络感情,看能不能先骗回山去。
他笑着上前,在对面坐下:“我叫印梵,敢问姑娘芳名?”
“祁云筝。”祁云筝倒了酒,将酒杯推到印梵面前,比了个手势:“仙长请。”
“歌扇但疑遮月面,舞衫犹记倚云筝。祁姑娘好名字。”印梵也不客气,端起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后问祁云筝:“姑娘是一人来此,还是与师门同行?”
祁云筝没答话,给印梵满上酒。
印梵笑起来:“祁姑娘这是打算灌醉印某人吗?那可太小瞧印某人的酒量了。”
说完,他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祁云筝不语,只第三次将酒杯倒满。
印梵直接喝下。
等杯落下,两人都笑了。
苏拂雪透过水镜看着一切,觉得有些莫名,但她心思不在这里,故而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那个叫祁云筝的姑娘有些面善,以前应当在哪见过,却找不到与之相关的记忆。
这是很常见的事,像他们这种活了成百近千年的修行之人,遇到的人不知凡几,记不得也是常事。
可她还是仔细想了一会。
确实没有。
她移开视线,提笔写下一个名字。
水芊凝。
那是苏拂雪初到这个世界,在外游历时遇到的第一个朋友,对方教会她很多。
水芊凝一手治疗术使的出神入化,后来才知道,水芊凝出自云水阁,那个最善治疗术的门派。
苏拂雪有想过到云水阁拜师学医,可一来,她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是剑修,于治疗一道委实不算上有天资,学不出什么名堂来;二来,她也怕未曾谋面的师尊和师兄师姐杀到人家里去,故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与水芊凝结伴同行十数年,去过很多地方,打过很多架,救过很多人。
那天,他们栖在一间破庙里,水芊凝坐在火堆前问她:“拂雪,你剑术如此了得,想必付出了很多吧?”
其实没有,一切都是白得来的。
可苏拂雪不能这样回答。
她选择了沉默,隔很久问水芊凝:“芊凝姐姐,你为什么要修治疗术呢?以你的天资,剑道是最佳的修习方向。”
水芊凝亦沉默良久。
苏拂雪以为她不会说,可最后她说了一个故事。
一个原本阖家幸福的小女孩,因为灾病蔓延,双亲先后离世,留她一人孤苦无依。后来,整个村子亦没能幸免,被灾病吞没。
小女孩也是。
弥留之际,是路过的仙师救了小女孩,带她回师门,传授她法术。
“原来如此。”苏拂雪恍然大悟:“所以学有所成,你便四处游历,济世救人。”
水芊凝点头。
“可世间苦难太多,以你一人之力,终究是杯水车薪。”
“以我一人之力或许无济于事,可我不是一个人在做。你在做,我们不知道的其他人在做。拂雪,总得有人去做啊。”水芊凝望着苏拂雪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我辈修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拂雪,你能明白吗?”
苏拂雪不明白,她做事向来全凭本心。
之后十几年里,她们又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很多景,也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有一年冬日,途经一座寺庙,她们打算进去借宿一宿,隔天再进城。
进了寺庙,拜见主持后,小沙弥将她们领到禅房。
同住的有祖孙俩,年迈的祖母躺在大通铺并不算单薄的被褥里,不时咳上几声。咳嗽声不大,但持续很久,显然是心肺有损;孙女看着不过七八岁模样,瘦瘦弱弱的,穿的单薄,正在门口熬药。
见到她们时,小女孩还冲她们笑了笑。
就是那个笑,让苏拂雪忽地红了眼眶。
水芊凝察觉到身旁人突然变重的呼吸,却没有看过去,而是上前与小女孩攀谈,询问老人家的情况。
苏拂雪就站在那,看着水芊凝进进出出替老人家诊治,开方子,最后给了那女孩一些银钱。
女孩很感激,就差给她跪下了,被水芊凝给拦住了。
她说:“我曾经被人救过,如今我有能力了,自然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去帮你。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有能力时,也可以尽你所能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苏拂雪想到了曾经的一切。
那一刻,她有些明白了水芊凝过往说过的许多话。
一切或许不完美,战乱、病痛、瘟疫、天灾、人祸……许多都无法避免,可总得有人站出来,去做,去身体力行。如此,爱传递下去,希望也传递下去。
——
“姑娘现在总能说了吧,是只身来此,还是与师门同行?”印梵又接连与祁云筝拼了几杯酒,但仍没忘记来的目的。
祁云筝放下酒杯:“一个人。”
“所为何事?”
“拜师。”
“姑娘可有心仪的师尊?我或许认识,可为姑娘引荐一二。”
祁云筝没说话,将面前的酒杯斟满,又将印梵的酒杯也满上。
“姑娘若无心仪的师尊人选,我可以为姑娘推荐一个人。真的,她人特好,也没收过徒弟,武力值更是当世首屈一指的,你拜在她门下后,完全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因为她这人护短……”
印梵一通夸,祁云筝安静听着,时不时点下头。末了,端起酒杯打算饮尽时,忽有所觉地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盯着正下楼的人。
苏拂雪察觉到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脚步略停顿后继续落下。
她冲视线的源头看去,是那个叫祁云筝的姑娘。印梵也在,正与人滔滔不绝说着什么。
她往那边走,在桌旁站定:“姑娘不介意我坐下讨一杯酒喝吧?”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等人回应,已自顾坐了下来,从储物袋中取出酒杯,给自己倒酒。一饮而尽后不忘夸赞一句:“好酒。”
印梵被苏拂雪一系列的动作惊到了,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这正说到关键时刻,眼见就能给她骗一个徒弟上山,被这一捣乱,怕是要没戏了。
他转头看祁云筝,却见她面上神色如常,甚至还有一丝愉悦?
印梵觉得看错了,赶忙揉了揉眼睛。
再一看,人家已经笑出来了。
那就绝不会错。
那么,此事有戏?
他碰了碰苏拂雪手肘,示意她说话注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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