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依不饶地追问:“是因为那个没救回来的患者吗?”
锅里的食材滋滋作响,厨房里飘荡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在这样一个轻松普通的时刻,靳舟的问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沉重。
但江予淮却似乎对此毫无自觉。
在将番茄炒蛋盛装出锅的同时,她也终于做出了答复。
“不是。”
答案是否定的。
靳舟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于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再有经验的医生也不可能救下每一个患者。如果总是为此介怀,那我恐怕要买醉成瘾了。”
江予淮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我的心理调节能力不错,所以——靳律师不用担心我是受了打击才去酒吧买醉。”
靳舟有些迟疑:“那是……”
江予淮嘴角微微勾起,她没有作答,眼中的情绪却浅白易懂。
靳舟顿了顿:“你在开心?”
“嗯。”
靳舟有些不解:“为什么?”
江予淮的目光直截了当,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因为你光明正大的关心。”
听见这句话,靳舟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她底气不足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江予淮终于开口解释:“其实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坐半个小时。”
每天——
白班坐诊时,便是下班后。
夜班轮值时,便是上班前。
一年365天里,无论是初春深秋还是刮风下雨,除开在手术台上走不开的情况。
都会雷打不动地来这里坐半个小时。
江予淮也想过。
她或许会就这样一直在角落里坐下去。
直到那天听见两人的话。
她才决定重新出现在这人的面前。
靳舟的面上浮现一丝愕然:“我记得你不爱喝酒。”
江予淮笑了笑:“酒吧不是只有酒的,靳大律师。”
对方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靳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
她强作镇定地避开对面的视线。
“你和苏律师习惯去那个酒吧喝酒放松,不出意外的话一两个月总会去上一次。”
“时间不固定,大多是周六周天,但有时也会在工作日。”
“所以,遇见你的概率是——三十分之一。”
江予淮放任靳舟的目光逃离。
以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语气,将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望的等待一笔带过。
靳舟的手指微微颤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
江予淮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她:“向日葵和洋甘菊好看吗?”
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却勾起了一段有些久远的回忆。
从国外回来的第一天,靳舟的托运行李出现了丢失的情况。
她在柜台交涉处理了好一阵子,堆放着大件行李的推车便放在转角处。
中间间隔着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会儿没注意,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放了一束花。
九朵金黄色的向日葵和拥簇四周的白色洋甘菊,花瓣还带着水珠。
确实是十分清新好看的搭配,第一眼看见有些惊艳。
但多半是路过的人顺手放下就忘记了。
靳舟没多想,直接将其交给了机场的工作人员。
之后,她便将这个小小的插曲遗忘在脑后。
直至此刻,江予淮重新提起。
靳舟怔在原地。
江予淮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国那天她也在?
还是——
她一直在?
贴心地留给靳舟思考的时间。
直到土豆牛奶被炖地软软呼呼,江予淮才终于关掉灶台的火。
“我明白我曾经的所作所为对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你讨厌我,也怨恨我。”
“但我能感觉到,你也同样放不下我。”
“我没有。”靳舟嘴上否认的很快,但眼神却在不停的游移,很明显,她的心思被说中了。
江予淮从身后摸出一样东西,温声道:“伸手。”
靳舟的嘴唇微抿,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然后,一个带着凉意的金属制品从对方的指缝落入她的手心。
银白色的项链,月牙状的吊坠。
丝毫不让人陌生。
十八岁那年,江予淮送给靳舟一轮‘月亮’。
在她离开她的那年,‘月亮’也随之消失。
靳舟找过很多地方,始终没有发现被自己放在心口的项链。
本以为是不小心弄丢了,没想到是江予淮这个吝啬鬼竟把它也一起带走了。
靳舟垂下眼眸:“现在还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物归原主。”
江予淮补充了一句。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就像我们的关系。掌握主动权的是你,你拥有随时叫停的权利。”
靳舟没有说话。
江予淮也没有再更进一步,眼神如同海水般辽阔静谧。
沉默了半晌,靳舟终于将项链收了进去。
她扫了身前的人一眼,转身往卧室走去,嘴上干瘪瘪道:“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将卧室的门关上。
靳舟靠着墙站在那里。
她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江予淮明明什么都没说,她的心绪就已经被牵动着,翻江倒海无法平静。
项链似乎在隔着衣服炙烤着皮肤,心跳声也久久没有缓和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靳舟拿出手机,打开搜索浏览器。
输入:「向日葵的花语」
答案是沉默的爱。
再输入:「洋甘菊的花语」
答案是和好如初。
这顿饭吃的比以往的任何一顿饭都要来的和谐平静。
甚至于当江予淮抱着枕头出现在卧室门口时,靳舟也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两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却又十分默契地遵守着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各占一半的面积,没有丝毫越界。
灯光熄灭下去,窗帘也是遮光材质的。
整个房间便只剩下一片黑暗。
靳舟看不见江予淮的表情,只能看见身侧一个若隐若现的轮廓。
视觉被蒙蔽,其他感官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
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犹如在耳侧般清晰可闻。
鼻腔中充斥着江予淮身上特有的气息。
但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淡去,反倒覆盖上了一股与她同出一源的沐浴露香气。
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朦胧。
这本该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但因为有了身侧的人陪伴,靳舟久违地做了一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有迟到![可怜]
35 ☪ 35
◎江医生来接你了。◎
“我受委托来了解最新的案件进程。”
“好的。”
何以安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眼里有些红血丝,眼底是不太明显的黑眼圈,像是一晚上没睡。
来到走廊一旁的房间, 里面站着的竟是一个熟人。
之前便见过的郑义。
“这位是我们专案组的副组长郑义, 他对案件当前进程非常了解, 靳律师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我还有些事,先失陪一下。”
靳舟微微点头:“好。”
何以安转头说了句辛苦了,便离开了。
靳舟走进房间,礼貌开口:“麻烦了。”
郑义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请坐吧。”
靳舟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所以她清晰地记得上次见面时郑义的状态。
那时,郑义的眉头是舒展的, 说话时自信轩昂。
作为一名局里的老骨干, 这是他在自己舒适领域时的常态。
可现在的他嘴唇紧抿着,眼底似乎还蒙着层阴郁的颜色。
和上次相见的时候比起来, 状态有了些十分明显的变化。
靳舟心中有数,这大概率是因为崇笙的案件被社会舆论抬高之后引起了上面的重视。
而将那次报警处理为内部家庭矛盾的郑义自然也就逃不脱问责了。
不过听何以安的说法,对方依然是专案组的副组长,想必并没有‘伤筋动骨’。
郑义这样圆滑世故、游离在规则边缘的人实在不讨人喜欢。
只希望他的存在不会对此次的案件走向造成什么影响。
靳舟垂下眼眸。
沉默的间隙,郑义已经转身调出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是晚上, 环境有些偏僻, 一半昏黄的路灯,一半漆黑的田地, 看上去像是某个城乡结合部。
路口处没有丝毫车流的迹象,只有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形迹可疑地站在路边。
他将画面调大, 中年男子的脸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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