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消息仿佛她都清楚,千头万绪仿佛都与她有联系。我想,或许正是这多年来行走在下城区之中经营的关系,使得莎芙能够如同风雨夜里的蜘蛛,似乎左支右绌,却又似乎能在千丝万缕中保持住巧妙的平衡。
但这也只是猜测而已,莎芙只是微笑着,一次次把自己的食物匀了给我。
但一味地依靠莎芙,是我不愿意干的事情。她就像菲洛米娜,无时无刻不考虑着如何把一切事情料理妥当,却比菲洛米娜还要温柔得多,试图照顾到所有人的心情感受。但其他人却未必有她这份细心与体贴,在习惯了这样的死寂之后,仗着莎芙的包容,那些女人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不但眼睛时不时就绕着莎芙贮藏室的钥匙打转,还偷奸耍滑,试图将最辛苦的家务互相推脱,让一切都变得乱糟糟。
我对此简直无法忍受!在过去,我并非没有接受过成为女主人的教育,只是在过去,我的母亲所教导我的,是如何成为一位优雅高贵的贵族妻子。保持温柔、谦逊、和蔼与可亲,要将整个宅邸料理的井井有条,也要保持优雅美丽,低声细语,受人尊敬。
——去它的吧!这是人过的日子吗?这优雅我这辈子都不想要了!
我生平第一次对人拧起了眉毛,眼睛几乎要像愤怒的猎豹一样射出冷光,莎芙总不忍心说重话,于是颐指气使的命令就由我来下达——或许这也是一种可耻的天赋——总之,我一边干活,一边命令所有人都别指望着能再像从前那样,只要躺着就能有饭吃。清洁、浆洗、烹饪、缝补与照顾生病的同伴,贮藏室的食物日渐减少,如何觅食也成问题——总之这栋逼仄的小楼里能做的事情不要太多。我一边强忍饥饿一边挥舞扫帚,命令她们再这样好吃懒做描眉画眼,等着有巡逻的卫兵看上她们把她们带走,我就先这柄扫帚把她们先扫出去。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过去从粗使佣人那偷听来的话术竟惊人地有效。虽然这并不温柔的作风现在遭到了女人们的不满与恐惧,也难免有鸠占鹊巢的嘲讽,但当莎芙那么、那么温柔地微笑着望向我,对我说“谢谢你,芙洛拉,还好有你在。”的时候,我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写到这里,我好像明白了她是如何在乱世中保持平衡的了。
后来,洛里亚终于来了。
她到来时也是夜晚,世界被湿淋淋的夜雨浸透,身型高挑的女人带着夜晚的寒气推门而入。那条传说中的飞龙并不在她身边,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方法,才突破了奥尔德林的封锁。
然而,她的到来竟没能令我欣喜若狂,尽管她实在是强壮又高大,獠牙锋利、手臂线条紧实而有力,是乱世中令人心生依附之心的强者。
就在她踏进大厅的那一刻,我们几乎即刻注意到了彼此,那是一种对武器与危险的警觉,女人斜倚在门边,锐利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雨水顺着她低垂的狼尾,滴滴答答地在地板上留下水痕。
良久,女人终于低笑一声:“你好,大小姐芙洛拉。”
还不等我说话,她已将湿淋淋的雨披一解,坐到一边去了。
与这古怪女人的第一次交谈,发生在夜里。那夜正是我值夜,洛里亚的到来使得我们无需再在门口睡作一团,今夜的大厅本该略显空荡,然而却有一个女人同我一样清醒着,盘腿坐在地上,擦拭她的袖箭。
我走到她身边,低头看她:“今晚由我负责。”
“我知道,”她轻笑一声,“我还以为看到我在这里,你会很高兴地回去睡觉呢。”
“我只做份内之事。”我垂下眼睛,回答道。
她却忽然抬起眼来,幽绿的眼眸在昏暗中愈发深邃,毫不忌讳地直盯着我的眼睛。那种审视的目光又来了,第一次见面时它藏在雨水、阴云以及龙骑士被淋湿的睫毛下,但这一刻它如同重新擦拭过的利器,重新变得寒光闪闪且毫无遮掩——我知道她对我的身份清楚无比。阿尔希弥斯公爵之女,圣女芙洛伦斯的胞妹,一切名号都与奥尔德林的动荡脱不了干系。
而我站在龙骑士的面前,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显现出一丝退缩,再次强调道:“我只做份内之事。”
我将信递了过去。
她却没有接,四目相对间,微弱的火苗在油灯中跳动,一切都静得出奇,却忽地听见啪一声脆响,一把袖箭直冲我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缠绕在我臂间的黄金化作锋利的小刀,一柄拦下袖箭,另一柄——则直指洛里亚的咽喉。
袖箭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洛里亚却连眉梢也没动一下,依旧定定地看着我。
过了许久,我终于听见她又笑一声,垂下眼帘,示意我去看地上的袖箭。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发现地上根本没有什么袖箭,只有一颗圆滚滚的黑干豆,在地上叽里咕噜地滚着。
呃——那一刻我脸上一定露出了无比尴尬的神情,因为洛里亚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笑了起来,在暗淡的光里露出两颗尖尖犬牙。
“好了,大小姐,看来你确实有独自守夜的能力了,”她冲我咧嘴一笑,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我回去睡觉啦,晚安!”
她低垂的狼尾终于难得地动了起来,在空气中摆了摆,像一个懒洋洋的招手。那一刻,我想我得到了她的认可——无论是在能力上,还是在给她找乐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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