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人再比钟怀则更了解林叶了。
她们不会劝解彼此妥协,丢弃尊严。倘若顺途,她们会是这个世上最合拍的人。可偏偏是孽缘,偏偏彼此都有太多要坚守的东西。
除了叹一句无缘无份,别无他法。
兴德宫中,师泱孤身跪在廊庑下。
身上襦裙被廊外吹进来的雨水打湿,她垂眸跪在那里,浑身像掉进冰窖之中,冷得几欲麻木,她目光盯着地上跪着的双膝,一动不动。
由春心疼她,跪在她身后替她遮风挡雨。
可她小小身躯,如何能够抵挡得住这寒冽的风雨。
师泱眼中没有感情,只剩下冷冰冰的凝滞与绝望,雨水沾湿了她的长睫,她淡声道:“由春,你回去吧,雨大了。”
由春眼眶发红,直摇头哭着说:“由春不走,都是因为我,才连累的公主受罚。”
所有人都以为事故源于一晚羊奶珍珠丸子,女帝因为在乎慕容筝,所以,便会毫不问缘由处置下人。由春也以为,都是因为自己与慕容筝的婢女起冲突,才惹恼了卫若漓。
可只有师泱清楚地知道,是卫若漓故意要折磨她,不与任何人相关。
卫若漓不杀她,可却并不代表着她不会折磨她。
起初她如何对待她的,如今全都还了回来。
她没有退路,更没有任何依靠,她能赌的,也只有自己这条命。
所以,不能放弃,也不可以放弃。
殿内暖意如春,慕容筝长发披散,穿着寝衣坐在妆台前,开口问:“人还跪在外面么?”
“是,还跪在殿外。”回复慕容筝的丫鬟是一个脸生的面孔。
小盈是她的贴身婢女,自八岁就跟着她,可卫若漓一句话,就叫她连命也没了。
这一切都是外面那个女人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这一场祸乱。
可偏偏那人是师泱,她还不清楚卫若漓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在意师泱,又为什么还要将人送给她做丫鬟;可如果不在意,白日里那一番举动,又是因为什么?
慕容筝不明白卫若漓的意图,所以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做出过分的举动来。
她恶狠狠地吩咐:“去叫她回去吧,什么都不许给她。”
慕容筝跋扈惯了,殿内侍候的丫鬟都极害怕她,所以没有人敢说什么,全都听她吩咐照做,把师泱和由春安排在了一间下等房里,连炭火茶水都没有。
最后还是由春苦苦哀求,才留下了一盏烛火。
师泱跪得久了,之前受的箭伤复发,两条腿险些连路都走不了。
由春扶着她回了房间,坐在床边,撩开她的裙摆,看见雪白的膝盖上满是淤青和疤痕,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往日连天地都不跪的人,如今却要受这样的侮辱。
由春眼眶酸涩,逐渐模糊,眼泪砸在师泱的膝盖上,师泱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了下,这一刻,那温热的眼泪,是她入大梁后最温暖的东西。
师泱双手捧起由春的脸庞,替她擦干了眼泪,心中动容地问她:“由春,你信我么?”
由春微怔,随后便坚定地点头,说:“由春相信公主,不管什么时候,由春都相信公主。”
师泱勾起唇瓣,欣慰地笑道:“信就好,由春,我们不会一直这样的,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会带你出去的。”
由春隐忍着颤抖的唇瓣,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涌了出来,她埋头扑进师泱怀里,嚎啕地哭着。
她一生没有遇上什么好人,或许公主在世人心中不算好人,可在她的心里,却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
师泱嘴角浮起苦涩的笑容,轻轻低头摸了摸由春的头发。
这一刻,她们主仆二人,拥有的只有彼此。
她此生也从未想过,沦落至这样不堪的境地,到头来,身边留下来的,居然只有一个由春。
由春抽噎地忍住了眼泪,她抬起头来,抬起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道:“我去给公主找个暖炉来,公主你等我回来。”
师泱忙拉住她,焦急问:“外面在下雨,你去哪儿找?”
由春笑了笑,睫毛上的眼泪还未干,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道:“我去找巧银,巧银在薪造司当值,那儿都是炭火,我找几个暖炉。”
说着,也不等师泱再开口,提裙就冒雨跑了出去。
师泱看着大开的房门,屋外风雨肆虐,吹得旁边棂窗吱呀作响。她忽然不觉得冷了,因为第一次明白,人的心也是暖的。
唇瓣勾起无声的笑容,她抬头打量着这房间内的陈设,这里什么都没有,棂窗下只有一张细长的桌案,上面摆着一只最简易的烛台。
曾经拥有过的全都丢弃了,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的一国公主,她什么也没有,只有这一间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房子,可不知为何,连日而来的彷徨和恐惧,却在这一刻,全都没有了,出奇的心安。
或许是由春的真心叫她感动,又或许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用再强撑着去面对,去挣扎着那些不甘和痛苦。
一无所有,便不再计较失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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