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由春回来之后,推门发现师泱已然合身躺在床上睡着了。
那破旧又小的床榻,被子薄得几欲不能蔽体,棂窗下风雨哗哗,拍打在窗格下,连桌案上的烛火也不知何时被吹灭了。
这样简陋的地方,只怕她从前连见都没有见过,可此刻,由春却看见她安静地合衣而眠,那肩背虽然瘦削,可却并不软弱。
国君死社稷,是每一个官家皇族的肩头责任。
由春没有念过书,不晓得大义小义,可这一刻,却也明白,活着比死去要难。她为了保住想要保住的人,忍辱受难地在这大梁禁宫里生存,要付出的,岂止是一身皮肉那样简单,她失去的,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自尊,是她身为大玥公主的尊严。
暖了几日,天陡然变得冷了起来,像是一瞬间又回到了冬天。
三月份的寒天,叫倒春寒。
细雨连绵下了好几日,一直都没有停歇,直到慕容筝册封之日的前一日,天空忽然放晴了。
师泱受命成了慕容筝的贴身婢女,但慕容筝却也没有叫她在近身伺候,也变着法,大大小小地折磨了她好几回。
因为到底忌惮卫若漓的态度,所以慕容筝也没有太过放肆。
这几日,慕容筝每日都会派人去请卫若漓来殿中用膳,不似往常偶有推辞,倒是很好说话,卫若漓一日早晚会过来两次。
只是,没有留在殿中过夜。
晚间,卫若漓在兴德宫用完晚膳,出门离开。
师泱垂头候在殿外,卫若漓走过她的时候,稍驻足了下,侧眼睨向她,见她低头不语,忽然开口道:“来璇玑殿内,替朕磨墨。”
师泱垂眸,看见脚边玄色的衣摆,神色淡然,漠声说是。
随后,她便跟着卫若漓一同出了兴德宫。
身后慕容筝紧紧攥住拳头,捏得骨节泛白。
待人离开之后,才气得将桌上的碗盏全都扫在了地上。
细雨乍歇,宫道上的地砖还未干,偶有低洼的地方,聚起一个个小水塘。
卫若漓没有乘轿撵,只徒步往璇玑殿走。师泱无声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彼此无言,连天地间都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
从兴德宫到璇玑殿,这条路似乎很长,卫若漓带着她从这个门走到那个门,然后又拐了好几个夹道,她心里一时紧张,全副身心都在卫若漓的身上,全然没有记着路。
她来了大梁虽有两个多月,可却没有什么机会出去,这里和南玥不同,一时之间,没有太阳的日子,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天不好,连入夜也比往常来得早,才将将过了申时,天就已经黑透了。
卫若漓走在前面,忽然停住脚,师泱跟在她身后,见她一下停下来,忙止住了脚步,一时猝不及防,差点撞了上去。
师泱在她身后站定,垂着头没有动。
长长的甬道上没有人,连宫娥黄门都没有,来的时候卫若漓带了两个随从,可现下,也不知去了哪里。
忽然,师泱听见前面的人开口吩咐:“去找盏灯笼来,朕不喜欢黑的地方。”
师泱微怔,知晓四下无人,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轻咬了下唇瓣,低声说是,踅身就要往回走。
可走出去两步,她就迷了路。
连刚刚走的路也全都忘记了,她怔站在那两道门之间,正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她能感受到,身后卫若漓正站在那里注视着她,她一咬牙,凭着感觉转身迈进右边那道宫门,头也未回。
卫若漓站在那里,漆黑的夜勾勒出她颀长身形,她淡淡看着不远处的人,思虑再三,最后走了一条往兴德宫反方向的路。
她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夜色愈发漆黑了,天幕上流云四散,不知何时,居然能够看得清隐约的月亮轮廓。
师泱从东门出去,一个人在漆黑蜿蜒的内宫之中走了很久,一道一道的宫门,永远走不完似得,抬头看过去,一小块四四方方的天空,仿佛都是一样的地方。
她有些着急,走得后背都浮起一层细汗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
来时的路忘记了,现在连刚刚卫若漓在等她的地方也不记得了。
申时二刻,各宫道上开始有小太监提着油桶,顺着东西长街点燃羊角亭内的烛火,一路长长走过去,才渐显看见些许光亮。
师泱无法,只得过去问路。
找回了兴德宫的路,师泱提着灯笼,满禁宫地去找卫若漓,可找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想起卫若漓临行前要她磨墨的事情,她寻了半晌未果,最后只好先去了璇玑点。
到了璇玑殿门口,她这才记起来那日去兴德宫的路。
人刚进二门,她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钟怀则。
殿内灯火通明,她对这里还算熟悉,看见西偏房的窗下被烛火照亮着的人影,就知道,卫若漓已经回来了。
她踌躇了片刻,随后提着手上的灯笼往殿内走去。
殿内没有其他人,只有卫若漓一个人,她站在灯下桌案旁,手中执笔,在宣纸上漫不经心地来回写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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