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回来了多久,她换了一身衣裳,大概是沐浴过了,身上穿着粉白色的锦衫,三千发丝只在耳后挽成一个流云髻,斜斜披散在胸前,脸上未染粉黛,在昏黄的烛火映衬下,比平日里添了一丝温婉。
往常她大多穿男装,束发戴冠,一袭暗色长袍,比男子还俊美许多。
可却忘了,她着女装时,才像个温婉多情的女子。
只是她不常穿,即便在南玥重华宫之时,她也多着男装。
殿内燃了银骨炭,一丝灰尘也无,暖意如春中和了师泱身上在外游荡奔波的寒意。
师泱捏着手里灯笼长柄,心里隐隐有气。
她既然早就回来了,为什么还叫她像个傻子一样,满禁宫地去找她。说好在原地等她,可又一个人走了。
如果等不了,又为什么不派个人告诉她。
卫若漓没有抬头,手中笔也未停下,知道来人是她似的,低声暗讽:“朕还以为,你要诚心爽朕的约,故意叫朕在寒风中等你。”
瞧,她明明没有等,还要倒打一耙。
师泱捏着手中细柄,紧紧攥着力,连骨节都捏得泛白。
师泱心里一时有气,也嘲弄地一哂:“陛下要是早些派人告诉我,也不必在此苦等。”
卫若漓手中笔锋顿住,在洁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个斗大的墨点,她望着眼前写废了的纸张,脸色渐冷,随后抬起头来看向她:“在兴德宫里做了这么多天的贴身女婢,就学会了这样和朕说话么?”
师泱盯着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明明什么也没有变,可她总忘了,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重华宫里任她摆布的卫若漓了。
她摇身一变成了大梁的皇帝,成了一个随时可以主宰她性命的人。
“过来,替朕研墨。”卫若漓冷冷地说道。
师泱踌躇,将手里的灯笼放在一旁地上,然后朝桌案走过去。
长案上有一方好砚,师泱只瞥了眼,就知道是最上等的歙砚。
去年这个时候,她就曾得到过一块方歙砚。后来,她将那块砚送给了桦儿,可桦儿不喜文墨,总爱贪玩,那块歙砚,他到最后也没有用过。
“阿嚏——”师泱忽然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在外面奔波了太久,殿内又太过温暖,一冷一热,一时冲过了头,她没防住。
其实从入大梁以后,她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好,身体很虚弱。再加上没有了武功和内力,对大梁的饮食水土都不习惯,所以她很容易伤风受寒。
寂静无声的大殿内,彼此两人一时剑拔弩张,可猛然冷不丁的这一声喷嚏,倒叫这不明言语的坚硬气势,一时变得有些变了味。
卫若漓默默抬眼看了她一眼,师泱也心虚地抬头看她,四目相对的瞬间,气氛有些尴尬。
师泱重新低下头去不再看她,手上的动作也未停歇,像是带了气似的,比刚刚还要卖力上几分。
将人踩在脚底,看着那人渐渐没有了脾气,亦或者,有了脾气也憋在心里头,不敢发出来半分。
和从前那个不肯吃半点亏,嘴上也不肯讨饶的姿态,一下子全然对调了过来,判若两人。
忽然,就有了败兴。
卫若漓写了好几张字帖,都不满意。
不是写错了,就是写漏了。
她的字不好看,小时候在东宫时,没有好师傅愿意教她,她索性也不愿意好好耐下心来学。
还是很后来,无意之中,师泱教她的。
师泱字写得很好,一勾一勒间,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连一品大学士也称赞过。
后来,师泱问她会不会写字,她说会,师泱便让她临摹写了一篇洛神赋。那篇洛神赋太长,她写得歪歪曲曲,师泱皱着眉头,笑了很长时间。
再之后,便是她亲自教她写字,写的是最严谨工整的楷书。
回想起来,她与师泱练字的光景足足有大半年的时间。
最过分一次,是她拿着毛笔,与她做不正经的事情。
往事实在太多,多到几乎占据了卫若漓所有的记忆。
她忽然扔掉了手里的笔,负气似的说:“不用磨了,朕要去沐浴。”
说完,末了抬头看向一旁的师泱,盯着她道:“你来伺候朕。”
师泱手里动作顿住,脸色一时难堪,最后冷着脸与她反驳:“你只说让我来替你研墨的。”
卫若漓寡淡地勾唇一笑,像耍无赖似的,告诉她:“我现下又改了主意,怎么,朕要一个宫娥伺候我沐浴,难道你要拒绝么?!”
一句话里,她一会“朕”,又一会“我”的,语气说得气急败坏,像是被人戳中了难堪的事情,不自觉连声音也大了起来,似在故意遮掩自己的心虚。
师泱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她盯着她的脸气得紧紧咬住牙。
她如今还能有什么权利,无非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沐浴池在璇玑殿后殿,是一处天然的温泉,又在此基础上砌起了一座宫殿。
殿内极大,池子也很大,浑浊一眼看不到底。
殿内无人,卫若漓遣散了所有的下人,独留了师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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