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探头,“还坠着水珠呢。”
“可不,新鲜着呢。”
一路行至竹园,待关上后门,柳嬷嬷干瘦的脸上挤出褶子。
“夫人那边的煮饭婆子说二少爷要成亲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禾正要同柳嬷嬷说这事儿,“老爷在莲溪镇有门亲事,原本定的是大小姐,大小姐嫌弃刘家是乡野村户不肯嫁,夫人便想让二少爷替嫁。”
青禾语气焦急:“嬷嬷,您赶紧想想法子吧。刘家连聘礼都是凑的,二少爷身子弱,若是嫁过去,怕是连汤药钱都出不起!”
柳嬷嬷闻言,又气又恼。
她宋蕊儿是宋家子女,竹哥儿就不是了?虽是庶出,可到底是老爷亲骨肉,也狠得下心。
那刘家她听说过,十几二十年不曾联系,便是随便送个人过去也不会被发现,这事儿定然是秦月娥在背后挑唆,早些年便瞧竹哥儿不顺眼,以养病做借口将人赶来这偏僻的竹园,如今更是连人都容不得了。
气急攻心,柳嬷嬷头脑忽而一阵发胀,险些晕厥。
她稳住神儿,沉声询问:“可晓得婚期定在何日?”
“金翠防着我,只说年后,具体哪日不清楚。”
柳嬷嬷面色发沉,将菜篮子递给青禾,脚步匆匆去了主屋。
“竹哥儿醒了。”
进门瞧见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小哥儿倚靠在床头,心头不由一酸,目光触及小哥儿身上盖着的新棉被,更是红了眼眶。
竹园坐落在宋家西北角,偏僻不说,在宋夫人授意下,吃穿用度照比别的院子差出一大截,宋家大小姐盖的是冬暖夏凉的蚕丝被,宋听竹一床旧棉被缝缝补补又三年,如今被推出去替长姐代嫁,倒是过上了好日子,叫人如何不心酸。
然而宋家这位二少爷置之度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嬷嬷停下吧。”
宋听竹眸子半点光彩也无,灰突突地望着翻箱倒柜中的柳嬷嬷。
柳嬷嬷背影微僵,旋即佝偻着身躯,继续收拾包袱。
“我愿意嫁。”
宋听竹脸色苍白,腕子细若枯枝,俨然是一副病入膏肓之状,对他来说在哪儿苟活,没甚区别,但若能离了宋家,葬在别处也好。
屋内一片静默,好半晌柳嬷嬷才带着哭腔开口。
“你这又是何苦……”
她掩面哭泣,直说是自己没将他照顾好。
“嬷嬷无须自责,是听竹命不好。”
宋听竹轻扯嘴角,然而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生气全无。
“能在死前离开这所牢笼,合该替我高兴才是,只是有些对不住刘家。”
“呸呸呸!”
柳嬷嬷听不得他这么说,连忙呸了三声。
“什么死不死的,我昨儿到灵山寺算过,竹哥儿可是长命百岁的富贵命,只要挺过这道坎儿,往后日子顺畅着呢。”
“那便借嬷嬷吉言。”
这话是用来哄人的,他心里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住在竹园这些年,日日盼着能早日痊愈,到外头瞧瞧是何光景,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热情、骄傲,连同抱负,被一起困在这病弱的躯壳之中。
如今只剩一片死寂,他不知为何而活,母亲临终前的遗愿,又绊着他寻死不得,便只能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
厨房内,青禾眉头紧锁。
红梅垂头丧气蹲在灶头前,“我藏不住事儿嘛,二少爷问起,我又不会说谎,就把金翠来园子里的事儿说了。”
青禾往锅里添了瓢水,叹道:“罢了,二少爷知道了也好早做打算。”
晚间用饭,宋听竹如往常,只用了几筷子便没了胃口。
青禾同红梅见柳嬷嬷愁眉不展进了厨房,得知二少爷没有逃婚的打算,登时急红了双眼。
红梅年纪稍小些,忍不住低声哭泣:“让红梅替二少爷嫁过去吧,红梅是女子,刘家定不会起疑。”
当年娘亲重病,要不是二少爷将贴身玉佩给了她,娘亲早就没了。
她虽是夫人的人,一颗心早放在了二少爷这,别说替二少爷出嫁,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愿意的。
“傻孩子。”柳嬷嬷心疼地抚了抚小丫头的发髻,“竹哥儿若是晓得你替他出嫁,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呜呜,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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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代长姐出嫁
一夜大雪,原本冷清静谧的竹园,在皑皑白雪中,越发萧索凄凉。
许是昨个吹了风,宋听竹头脑昏沉,直到巳时也未能清醒,柳嬷嬷伸手去探,被掌心滚烫的温度惊到。
“禾哥儿,快去东院儿支银子请大夫!”
“哎!”
青禾将帕子塞进红梅怀中,眨眼便没了人影。
焦急等待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屋内二人皆是一脸担忧。
红梅道:“嬷嬷您守着二少爷,我去外头瞧瞧。”
刚出门,便瞧见青禾领着大夫匆匆进了园子,她连忙迎上前。
“禾哥儿,你脸怎么了?”红梅盯着青禾,满眼气愤,“东院儿的人对你动手了?”
青禾左脸颊高高肿起,嘴角隐隐带着血丝。
他偏过头不在意道:“没事,二少爷如何了?”
红梅红了眼眶:“还未醒呢,大夫您快进去瞧瞧我家少爷吧。”
老大夫一路赶来气喘吁吁,然则人命关天,由不得他多做休息,一番诊治下来,老大夫捋着胡须摇了摇头。
“你家少爷这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老朽治不了,只能帮他施针暂缓痛苦。”
多年来三人找过许多大夫,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只是每次听到这话难免又是一阵伤心失望。
柳嬷嬷擦擦眼角,唤青禾将人客客气气送出竹园。
半刻钟后,宋听竹悠悠转醒,他望了眼虎口处因施针留下的青紫色痕迹,虚弱又无力:“嬷嬷不用难过,人固有一死,而且我想娘亲了,不知道她在那头过得好不好。”
“别胡说,禾哥儿请了云游大夫,说你这病能治,只是得打起精神才是,自个儿都不爱惜着自个儿身子,旁人便是再担心也无用。”
柳嬷嬷眼眶发涩,说着安慰话,将手里汤药递上前。
红梅立在青禾身旁抹着眼泪。
宋听竹在柳嬷嬷看顾下乖乖喝过药,抬眸见禾哥儿脸颊肿起,眉心微拧。
“宋蕊儿动的手?”
青禾身形微顿,不等他回答,红梅便抢着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夫人可不屑同我们这些个下人动手。”
“人呢?这竹园怎的半点规矩都没有,大小姐来了也不知道出门迎接。”
外头传来丫鬟傲慢嚣张的叫嚷。
青禾听见心里升起担忧,大小姐不喜二少爷,向来鲜少踏进竹园,每回过来不是挖苦便是嘲讽,今日前来定然也不会说些好话。
他看向靠在床头,没什么精气神儿的人,“我去把人支开。”
宋听竹却道:“不必,让人进来吧,我恰好有话要跟宋蕊儿说。”
片刻后,宋蕊儿仿佛里头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般,用帕子遮着口鼻,一脸嫌弃地踏进屋子。
“听说二弟病了,我过来瞧瞧。”
她左右打量一番,见宋听竹果然一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帕子后的嘴角轻轻牵起,继而擦着眼角,装作心疼关心起来。
“二弟怎的病成这个样子?脸色差的姐姐险些没认出来。”
这话说得,宋听竹虽病着,容貌没有多大变化,依旧能瞧出昔日的精致漂亮,她这么说不过是想借机打压一番罢了。
宋蕊儿自小生得好看,爹疼娘爱,平日没少受人吹捧,但自从她爹将小娘娶进门,生下一个小哥儿后,这份殊荣便换了人。
宋听竹小时病得没这般严重,眸子圆滚滚、脸颊圆乎乎,玉雪可爱又乖巧聪慧从不闹人,周岁宴后浔阳百姓无人不知,宋家二少爷冰雪聪颖,比那位大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又因柳小娘年轻貌美,宋兴安对她很是宠爱,连带着对庶出的二儿子也是疼爱有加。
宋夫人倍受冷落失了宠,宋蕊儿几次三番听见宅子里下人说三道四,便将人记恨上了。
然而好景不长,几年后柳小娘病故,宋听竹被遣往竹园养病轻易不得外出,日子久了,浔阳百姓慢慢将其忘却,每每谈起,只晓得宋家有位知书达理、容貌姣好的大小姐,便是有人记得还有位二少爷,也只用病秧子来称呼。
言归正传。
宋蕊儿态度如何,宋听竹并不在意,他面色平静,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直接开口向她讨要青禾与红梅的卖身契。
“你要他二人的卖身契做什么?”
宋蕊儿睨着眉眼跟柳小娘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二弟,心里别提多厌恶。
哼笑一声,嘲讽道:“二弟真是大度,还没进门,就想着给自家夫君纳小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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