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迈着方步出去了。
楚霜目送他离开,看他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顺眼,忍不住暗骂: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
他在心里痛快一句嘴,把目光落回父亲身上、想安慰两句,可老头只是怔怔地喃喃低声:“如果当初……你哥没死……”
一而再,再而三,楚霜终于受不了了:
如果当初大哥没死……如果当初死的是我……
如果可以这样我也愿意,但是!
“没有如果!”他打断父亲,声音很小却像刀削一样干脆,“我现在拿命去换,大哥也回不来。他死了,活不了!您别再说这样的话。”
父子之间是容易上头的。根节在于“明明你该是最爱我的人”。
和楚霜有深层接触的人不难发现,他说话自有一定之规:对登主任之流是阴阳怪气和怼;对苏信昭、刘微宇所谓的自己人是埋汰;但无论怎么损,他都很少说绝话。所谓看破不说破的语言艺术,炉火纯青。
而现在,他阐述事实决绝无比,苏信昭和刘微宇同时看他。
刘总长“咳”一声上前,一扯楚霜:“别中了老登挑唆,少说两句。”
苏信昭则觉得说得挺好。
他替楚霜不平,他早听说楚家仅剩的爷儿俩关系不好,更曾经旁敲侧击问过楚霜,为什么他两个兄弟一个叫“麟”,一个叫“螭”,偏偏他名字轻飘飘的。
楚霜还真答了,说他生在霜降,且老妈信命理,算出他克家人,所以要取个轻一点的名字。
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现在全家就剩他跟倔老头了。
“我陪你出去坐一会儿吧。”苏信昭低柔着声音对楚霜说。
“等等。我告诉你们。”楚浊不知为什么开窍了,支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刘微宇一看有门,立刻让智能助手把床调整到舒服的角度,示意老头有话慢慢说。
“竞卓……一直知道我牵念阿麟,四年前他跟我说,或许能让阿麟活过来……我们就开始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但实验不太顺利,随着费用衰减,团队渐渐供养不起志愿者,可我们不想放弃。所以,我们的目标渐渐转向流浪少年和孤儿。再后来,竞卓没了……我以为事情不会有结果了。突然有一天,那个女人来找我,她说她是成功的机甲改造人,可以继续帮我制造阿麟,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整件事我一直瞒着楚霜,全部跟他没关系。”
刘微宇听完长叹一声:“伯父,四年前竞卓跟我在外域出差呢,是怎么分身回来跟您搞这些的?”
面对质问,楚浊木讷:“那就是我记错了时间,”然后,他不再理刘微宇,“小霜,我不疼你,每次看到你我就想到阿麟,一直迁怒你,是爸爸对不起你。不过咱爷儿俩始终有共同的坚守,星航军是你哥哥的心血,是咱家的荣耀,你守住了它。”
话说到这,老爷子眼神突然一变,他支棱起两根干枯的手指猛往自己眼中插去!
所有人大惊失色。
楚霜一直心有防备,反应最快。
他闪身上前抬手往上镗,冲开了父亲已经戳伤眼球的手。
但这根本没完!楚浊另一只手腕子一翻——亮出柄微型粒子刀!
刀刃高亮,直戳自己颈嗓。
惊变之下,楚霜顾不得刀柄、刀刃,一把抄过去。
可粒子束还是刺进了老楚的脖子,同时深深割着楚霜的手。
血滴滴答答——父子血浓于水,同源分流,两相淌落。
二人在较劲。楚浊把刀口横向拧,是豁出去搅断血管和气管给自己了结;楚霜的的手则像铁钳一样,死死攥着刃口。他临场反应非常快,左手按向楚浊的颈动脉窦,只几秒,老楚晕了。
“大夫——!大夫快来——!”
将军再难保持绝对冷静。
急救直接在病房内开始。
闲杂人等都被请出去。
楚霜也不例外,但他手上血流不止,两名大夫抢过来帮他包扎,万幸他刚注射过凝血因子,虽然止血稍慢,总算没露馅。
这之后,他守在病房门口,像台人形机甲,硬邦邦、冷冰冰,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
刘微宇两次想跟他交流案件细节,可看他那模样,怎么都不忍心再往他心里捅刀子——
楚浊自裁,看似揽罪上身、不想牵扯楚霜,但其实呢,他是为了保住星航军、保住楚麟的心血和楚家所谓的荣耀;他毁眼睛,是想毁掉签名栏后面的虹膜识别证据……
因果该是那已死的姑娘告诉他的,刀也是她给的。
十一点多,急救结束了。
楚浊的命保住,但眼睛重伤、血氧急降导致昏迷不醒。
刘微宇在楚霜肩上一拍:“滚回去歇着,别胡思乱想。这里我加派人手,你放心吧。”
他又对苏信昭打眼色:好好照顾他。
楚霜真的滚了。
从医院到家里,他一言不发,进门自顾自回屋。他脑子太乱了。
高竞卓、林氏、流浪黑洞、暗物质弹、拉东星、还有机甲人实验,这背后到底有个多大的窟窿。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他去一探究竟,是针对何天川?还是艾登亲王?
但现在涉案人死的死、昏的昏。
楚霜一直在抽烟,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渗血。
伤口太深,寻常剂量的凝血因子不够用了。他摸出随身的应急注射胶囊,轻车熟路在静脉扎下去,然后给自己倒半杯威士忌,一口全干了。
他极少无所顾忌地喝酒,只今天例外,他想直接睡死过去——
他一心一意守护的星航军,是大哥珍贵的遗产,但它在楚浊的再三重视下,变了味。变成逆反的症结,让他好几次破罐子破摔地想:这统帅谁爱做谁做,关我屁事。
而念头闪狭,理智回归时,他又告诫自己即便交权也不能仓促。一军统帅不能因为赌气,葬送百万人前程;更不能拿帝国的安宁做筹码。
所以最后,他只能容许自己放肆片刻:喝醉了今天睡一觉,醒了就回归正轨吧。
奔着醉去,自有喝法。
喝得优雅、却不停杯。
不知过多久,房间门被轻敲两下:“哥,我知道你没睡,我进来了。”
门没反锁。
苏信昭轻轻开门,先被好浓的烟味撞了个跟头——这屋里都笼了。
他皱着眉,去打开窗子和滤气系统,然后走到楚霜正对面,居高临下地看人。
楚霜眯着眼,一副谁也不想理的模样、恣意仰在沙发里。
他右边袖口沾着大片血,伤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洋酒杯在他左手里轻轻晃,玻璃雕面散射着灯光;那常年不摘的机械外骨骼倒很难得地摘下了。
小苏叹了口气,哈腰把酒杯从楚霜手里轻轻抽走、放回茶几上:“别强撑了,你需要有个人抱抱你。”
然后,他不管对方作何反应,兀自把人拉起来,裹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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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翻译一下,不要碧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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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新卷~
第50章 酒色
楚霜身上酒气合着烟味。
苏信昭抱他进怀里的时候,觉得他身上冷冰冰的,他平时的敏感、警觉像也给冻住了,勾得苏信昭心底爆开大片温和,想把他捂暖。
时间无声地流淌着。
注射剂和威士忌联合生效,让楚霜脑子反应慢,他被苏信昭拥进怀里几十秒,听着对方的心跳声,耗出了永世无穷的恍惚。
然后,他还是皱了眉,自幼的经历让他不习惯这样、更不喜欢显得脆弱。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他轻轻推开对方,站起来。
而小苏依旧木桩子似的杵在他面前,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么你喜欢我屋,那这屋让给你。”楚霜心烦。他闹别样的脾气,扭脸要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哥,别走……”苏信昭避开他伤口,勾他手腕,“伯父出了事,他……”他还是没有当面指摘别人的父亲,“而且那个姑娘,你说的‘故人’也没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楚霜身子顿挫,“啧”一声回头。
窗外重月两轮,几乎要重合了。皎光打进屋,给苏信昭本就好看的脸上了层滤镜,看得楚霜一愣。
他极少认真打量小苏。
从初见到现在,时间两年多,于年轻人而言是能看出岁月雕琢的。小苏已经比楚霜高出一小截了,眼中明显少了青稚,他正微垂着眼睛看他,那目色是把所有的关切、任由、担心全都赋予一人的专注,非常神奇地淡了楚霜的心烦。
楚霜醉了。
理性被感性侵占得所剩无几,小苏目光不烫却浓烈,勾引他想起曾经关于喜欢的玩笑话。
“你”字在这一刻从记忆深处冒出来,震耳欲聋。
他从来都不是块木头,他只是没特别认真想过这件事,现在思绪开闸,苏信昭待他的过往悉数跃然。一桩桩、一件件,从舍命救护到细心记挂,足够惊心动魄,足够细腻柔情,早已逾越了所谓的兄弟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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