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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想吃回头草_为此椿酒【完结】(21)

  常泽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心。

  沉默片刻,又用手掌盖住了那双紧闭的眼睛。

  他倾身向前,触碰到那一抹酸苦的源头。

  奇怪的是,他竟然从中尝出了异样的甜。

  在一种醇厚而香甜的蜜意,一种温软而滑腻的感觉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向着深渊坠去,又朝着九天升去,像东山一样被天火烧成了一片废墟。

  只有心砰砰狂跳。

  他无比虔诚地吻着。

  ……

  遥遥的树下响起了一声鸟鸣。

  常泽猛然起身。

  这是在干什么?是酒让他疯了,还是他自己疯了?

  手中的木雕格外硌手,仿佛一块扔不了又拿不出来的烫手山芋,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张沉睡的脸依然优美而沉静,仿佛并不知道他所犯下的罪。

  常泽不敢再看,落荒而逃。

  ……

  万里之外的虚空,厚厚的云层再度聚起,雷暴若隐若现。

  “咳——”

  折丹猛然起身,鲜血从嘴角溢出,双眼之中隐隐有风暴汇聚。

  他用手背抹掉了血迹,抓起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边的木雕,消失在了树梢上。

  东山之巅。

  黑夜之中的第一道曙光初现,昡曜睁开了金灿灿的眼睛,金乌在天际现出巨大的原身。

  待赤红的太阳彻底升入半空之中,昡曜才从天边退了下来,这一退,便看到崖边有一道不知坐了多久的身影。

  昡曜:“我盼着你来,又希望你不要来。”

  折丹伸出手,掌心的木雕浮现:“抱歉。”

  昡曜苦笑一声,“谈何抱歉,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不甘心罢了。如果连问都不曾问过,这一生也太过无趣。”

  他把木雕接了过来,用袖子擦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身后。

  折丹:“还刻吗?”

  昡曜:“既然已知道结果,当然不必再走一遍过程。我的疑问有答案了,你呢,又是为什么还在这里盘桓?”

  折丹一转头,“你赶快走”的表情已经写在了昡曜的脸上。他叹了一口气,“第一桩事,我不能说。”

  昡曜点头。

  折丹继续道:“第二桩事,我也不能说。”

  昡曜暴怒:“你滚吧。”

  “不”折丹道,“还有第三桩事,你可曾见过一面镜子?”

  昡曜飞快道:“没见过。”

  “……”

  半晌之后,昡曜才道:“你不一样了。除开天意,以前你可没什么不能说的。”

  折丹抬头望天,眼神中浮现出了一层迷惘的薄雾:“是吗?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我做得是对是错……”

  昡曜:“凭心而行,何来对错。”

  折丹幽幽叹气:“你可曾有看不清自己的心的时候?”

  昡曜报复似的笑了一声,“我有过,却没想到你也会有。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来刻木雕吧。”

  折丹没有理他。

  昡曜:“你犹豫时,就是想做。”

  折丹闭上了眼,“你的假酒,再给我一壶。”

  作者有话说:

  好心疼,舍不得虐他们呜呜。

  第18章 洪水

  然而,此时的常泽已经离开了衡天山。

  他近乎无头苍蝇似的随处乱飞,不知过了多久,才在一处小河边停下。

  依稀有几户人家沿河而居。日出之时,陶大娘外出淘米,正在河边蹲下,把木瓢伸入水里,一个抬头,猛然就看到了晨光之中的人影。

  “我的老天爷,他就那么坐在那里,”陶大娘用洗衣槌指了指远处凸起的大石头,“跟个影子似的,吓我一跳,总疑心我见鬼了。”

  “怕什么,那人长那么好看,怎么看都更像那传说里的神仙!”旁边的王三姐嘻嘻一笑,洗衣槌猛地一砸进水里,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

  陶大娘很快洗完了衣服,抱着木盆回家了。

  嘎吱一声,门开了,昏黄的屋内有了一片亮光。

  “是娘回来了吗?”

  “是呢。”陶大娘答着,放下了木盆,把小女孩从榻上抱了下来,跨过门槛,放在了小院里的木桩凳上。女孩笑了笑,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找不到焦点,双腿无力地耷拉着,仿佛两条挂在身上的藤蔓。

  陶大娘把女孩上身的粗布短衣往下拉了拉,随即拉开门出去了,“渴不渴,娘给你倒水喝。”

  女孩撑起两只细瘦的胳膊,奋力往左侧挪了一点,好让整个身体放在小木桩的正中央。

  不一会,陶大娘端着一瓢水回来了。

  小鱼儿接过水来,轻轻啜了一口,又伸手指了指房顶。

  陶大娘犹豫起来,把小鱼儿伸出的那根手指缩了回去,轻声道:“咱不和陌生人说话。”

  小鱼儿摇摇头,反手握住了陶大娘粗粝的手掌,仰头朝着房顶道:“喂,你要喝水吗?”

  没有回声。

  陶大娘拿走了水瓢,又把衣服一件件从木盆里拿出来,抖三抖,搭在两棵树之间的长绳上。皂角的清香混合着梨子的甜气幽幽浮动,小鱼儿慢慢伸出了手,摸到了身侧的石桌,又摸到了石桌上散发着香气的梨子。

  梨子大过了她的手。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她奋力向前探去,将整个身体的力量压在了手上。

  嘭!

  石桌突然倒下,她也猝不及防向前倒去——

  “鱼儿!”陶大娘被声音惊动,猛然回头。

  一道清风小鱼儿的双臂之下穿过,眨眼功夫,她又稳稳地坐在了木桩上。

  倒下的石桌及其下的石块都恢复了原样。

  小鱼儿慌慌张张地伸出手——

  摸到了那个梨子,和另外一只手。

  对方把梨子交到了她手中。

  陶大娘惊在了原地。

  小鱼儿也抬头,用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虚空:“你是神仙吗?”

  对方——常泽没有回答,转身便走。

  他的脚步没有落在地上,小鱼儿却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忙道:“等一等!”

  陶大娘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已经搬来了一个木头做的凉椅,“神仙请坐。”

  小鱼儿把手中的梨子递了出来:“你不喝水,吃个梨子吧,娘种的,很甜。”

  常泽默默站了半晌。

  陶大娘转身继续晾衣服,晾完了,又朝着屋内走去。

  那只拿着梨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常泽终于伸手接过了那个不及拳头大的青梨,放在口中尝了尝,清甜中带着一丝微微的涩。

  小鱼儿满怀期待:“怎么样?”

  常泽点头:“很甜。”

  小鱼儿笑起来,叫道:“哥哥。”

  她用手指了指前方,示意他在凉椅上坐下。可惜她看不见方位,不知道凉椅在另一侧。

  常泽没坐:“眼睛和腿怎么了?”

  笑容从她脸上消失了,声音也变得很小:“眼睛是天生的,腿,小时候河里涨水,我去河边找娘,被树砸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疼痛能够通过语言延伸出来。

  常泽想起那一条小河,清澈而湍急。他为河的奔涌而停留,也有人为河的野性而痛苦。

  如果没有遇见师父,他也是这样痛苦着,不知会死在哪一个草丛里。

  他不知道自己离开是为了什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知该如何面对。

  小鱼儿每说一句话就要停顿一会,“我的腿坏了,不痛,可是娘很痛。”

  她把手放在了自己心口。

  陶大娘从屋子里端出来两个陶土盘子,盘子里放着看不出形状的大饼,还有个小碗放着某种不知名的绿叶菜。

  小鱼儿迅速收起了伤心的表情,深深地吸了一口大饼冒出的热气:“好香啊。”

  陶大娘撕下一块饼,递给了常泽:“神仙也吃点吧,这饼看起来卖相不好,味道却是不错的。”

  小鱼儿也笑着附和:“娘的手艺最好了。”

  常泽摇头:“我不需要吃东西。”

  小鱼儿忙道:“我饿,我想吃。”

  她三两口把饼咽了,又准确地抓起水瓢喝了起来。

  常泽没有再回屋顶,坐在院中看着母女二人。

  陶大娘吃完了午饭,又拜了拜屋内的神像,才带着家伙什出门了。

  常泽在这里停了下来。

  陶大娘有很多活要做,没有功夫对他顶礼膜拜;小姑娘行动不便,毫不客气地使唤他拿东西,还总是有许多疑问。

  “哥哥,你从哪里来?你是神仙吗?你会飞吗?”

  常泽挑着回答:“我从远方来。不是。”

  他始终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孤独漂泊着的流浪儿。

  小鱼儿:“你能看到晚霞吗?晚霞是什么颜色?梨子是什么颜色?你有家人吗?你的家人不来找你吗?”

  常泽:“今天没有晚霞。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小鱼儿:“你和你的家人吵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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