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丹:“那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常泽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愿看到你选择做什么或不做什,都没有我的参与,你的结果都与我无关,我不想。我希望你的一切都与我有关,希望能站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你不想做什么,我可以替你拒绝。”
他生来就不可能只做一个为三餐四季而操心的普通人。
折丹心中一疼,声音软了下来,“你本来就可以。”
“师父,我在云渚失去意识时,你在想什么?”
云渚……失而复得的小徒弟再一次在他怀中失去了意识,脖颈无力后仰,鼻息微不可闻。他当时在想什么呢?
折丹顿了半晌,道:“想办法救你。”
“什么办法?告诉我实话,你答应过不再隐瞒我。”常泽更进一步,想要逼出他的真心话。
折丹看着他逼近的脸,强烈的后怕再度涌上心头。他答应过再也没有任何隐瞒,于是他说:“在想,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我想到了冯夷的阵法,既然她能让冰夷复生,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常泽猛然抱住了他:“那要很多条无辜的人命。”
折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声音轻得仿佛在开玩笑:“从前我在乎,现在,我不在乎了。”
他已经为天道为众生死过一次了,脱开了神的身份,他才发现自己最想要的只有眼前的人。
常泽收紧了手臂,“可是我在乎。掌草木生死的衡天神君,不该如此。”
不该失去神体,不该沦入魔道。
折丹别过了他的头,与他额头相抵,“阿泽,现在,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告诫你:上古无所谓神魔,只有力量,不要堕入迷障。”
常泽被迫松开了手,“天道无所谓神魔,可是人道有。”
泪滴从他的眼角渗了出来,他几乎哽咽道:“天道之后,是人道。”
折丹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要把常泽这一刻的神情深深烙印在心底。
他心中疑云霎那间烟消云散,嘴角带上了一抹轻快的笑意,拭去了常泽眼角的泪滴,“原来人道落在了你的身上。”
“是。”常泽干脆地认下了。
在长久的昏睡中,在这些时日的无所事事中,无数的记忆和声音纷至沓来,他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万年之前,我的意识散落在了九洲凡人聚集地,我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要做什么,就像一缕风一样,把凡人的一生看一遍又一遍。”常泽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我看得越多,越觉得他们于我遥不可及。这一次,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又被冰夷一点,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找到了我的位置,才明白了你的立场。”
折丹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他忽然品出几分久违的轻松来,“从前我同你说过,众神都有自己的职事,唯有你不一样,为此我担心了很久。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心了。阿泽,你至情至性,历尽磨难,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我为你高兴。”
“不,我是被选择的,从我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常泽摇了摇头,“冰夷仿佛早已知道了,用残存的力量提前护住了我,更何况,就算没有她,冯夷也杀不死我,万年前万年后都一样。”
“如果天道毁了,你也会死。师父,我晚生于你,却不愿晚死于你。”
折丹的动作一窒,无言地抱紧了人,“不会的,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但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其中的含义。
天道选择了折丹作为承载者,而天道注定消亡,折丹也将为之殉葬;人道选择了常泽,常泽将孤独地活在世间,直到人道的尽头。
顺天而生,应天而死,同样朝生暮死,神灵的一生和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甚至连死亡都无法自己决定。
常泽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道:“师父,你在东山脚下捡走了我,就不要抛弃我。”
平静的表象被撕碎,绝望之下的脆弱暴露无遗。
大雪给了他们在深山中停滞的理由,然而雪化了,梦醒了,世界依然在向前。
他们依偎着、拥抱着,像两个在噩梦中惊醒的人。
过了很久,折丹松开了手,手指一点点抚过他的眉目,“阿泽,我们都忘记了一件事。天道和人道早该在万年之前便完成交替,我早该死了。”
常泽如梦初醒,“意思是有人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走向?”
“对。”折丹若有所思道:“别人能,我们也能。一切还未可知。”
常泽喃喃道:“真有这样的人吗?这个人是……巫咸?”
折丹凝视着他,“我没有动手杀他,只是因为,我抵达广莫之野时,他的尸体正躺在地上。阿泽,你曾与巫咸交手吗?”
奇怪的是,当常泽刻意地去思索这一段记忆时,赫然发现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还伴随着微弱的阵痛。
他揉着太阳穴,心中翻江倒海,艰难地说道:“我完全不记得了。我根本不记得在广莫之野发生了什么。”
折丹移开了他的手指,替他按着穴位,低声道:“我不该让你想起这些。”
常泽只说:“早晚是要弄清楚的。”
作者有话说:
9月26日晚0点已修改啦!白天继续更!
第51章 桐林
山上的雪化得很快,在常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巫延真就已经匆匆地送来了话。
当时那是又一个清晨,他从冒着热气的被窝之中伸出手,与冷冽的空气一碰,又很快被捉着手放了回去。
他浑身暖意蒸腾,仿佛被源源不断的热泉泉眼包围,周身都是热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就已经适应了,左右他们一天之中也无事可做,有大把的时光消磨在软榻上,他浑身酥软,几乎连一点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身体渐渐恢复,常泽才知道,温泉之中的极尽温柔只是顾忌着他的病体,并非局限于此。
索性这种事情,温柔与暴力都自有其妙处。
常泽一缩,整个人便没入了狐裘下,按着身边的人翻了个身,瞬间脱离了钳制,占据了高地。
而折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眼中睡意未褪,静静地看着他,“干什么?”
清晨太早了,他的声音沙哑,语调也比平日里懒散很多,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拉得很长,收束又极快,让人听得意犹未尽。
常泽一口亲在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上,又在他的颈侧吮出了道道深红的痕迹,几乎如同桃花一样。
看着自己的杰作,常泽分外满意。
折丹纵容着他的动作,见常泽停了下来,微眯着眼问道:“不继续了?”
常泽一只手撑起上身,歪头笑道:“等会还得出去见人。”
折丹指腹碾过他的嘴唇,“你在乎脸面?”
常泽无所谓道:“我不在乎我自己的,我在乎你的。”
折丹云淡风轻一笑,“我都不在乎,你可以随意。”
不知道是不是上古时期神和人都太少,常泽自己本就没什么廉耻之心,不觉得欢好的痕迹需要遮掩,反正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
反倒是折丹,从前端着一副清心寡欲的架子,总让常泽怀疑他对自己有多少是爱欲,又有多少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惯性,如今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反倒发现了此人也无所顾忌。
常泽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放弃了,认命似的埋在他的颈侧。
谁料下一瞬天旋地转,他们的位置陡然调转,常泽又被沉沉地压着,连手都动不了。他索性不再挣扎,扬眉挑衅道:“做不做?不做就起来,等着出发呢。”
铺天盖地的吻随即落了下来,折丹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如何舍得放你走。”
常泽喘息着闭上了双眼,双手攀上了对方。
白天或是黑夜,都被隔离在他的感官之外。
……
积雪几乎已经化尽了,满山的溪流又活络起来,叮叮咚咚地向前奔去。一辆朴素的马车从碾过了薄薄的雪,露出了深棕的泥土,沿着山路蜿蜒而下,朝着更南方去。
灵马的行进速度很快,他们走了一天一夜,已经抵达了桐林。
“桐林是这样的吗?终年如炎夏?”迟雾言踩了踩脚下的积雪,一头雾水地问巫延真。
“这,”巫延真迟疑,“我们一路是向南,山上的积雪都化得差不多了,桐林更不该有积雪。”
常泽看了一眼迟雾言:“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迟雾言难得地没有反驳,“我……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记混了很多事。”
她埋着头往前走。
“我其实没有走过很多地方,我只是看了很多书,我不知道,很正常,对吧?不知道也很正常,我只是见过的事情、去过的地方太少了,等我长大一点,就会好的。”
黑暗吞没了最后一丝白昼,她的话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风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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