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是由诏狱这边负责去搜查,沈原殷只安插了几个丞相府中的人跟着。
这话全正真听见后明白是在问诏狱的人,他抬起头,招呼着身边的人道:“周千户还没回来?”
狱卒答道:“周千户回来了,此时正在狱中审问那些宫人。”
全正真道:“去把人叫过来。”
“嚯,这账册……”全正真嘶道,“若是真的,那大皇子这是得……”
话到此,全正真又猛然想到身边还坐着丞相,连忙住了嘴,悻悻看了眼沈原殷。
沈原殷没理睬全正真的这句语意不详的话,而是道:“算算时辰,陛下兴许快要到了,届时本相与全大人还得进宫一趟,陈述案情。”
“宫里那些人的审问,全大人得抓紧时间了。”沈原殷抬眼道。
全正真道:“自是。”
周千户此时推门进来,行礼道:“丞相,全大人。属下搜查何家后,发现何家跟何喆宇经常有往来交易,且在何家搜查到了近些年来与渠州那边的书信,里面提到了不少有关渠州金矿一事。”
全正真问道:“有没有在何家找到和大皇子府有关联的?”
周千户摇头道:“未曾。”
全正真扭头看向沈原殷。
沈原殷食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发出微弱有规律的声响。
沈原殷此时正在思考。
没有找到和大皇子府有关联的东西这件事很好解释,这种谋逆的事情,大皇子身在局中会万分谨慎,但何家是商贾之家,家里只有何喆宇从政过,加上大皇子有意识地撇清关系,没在何家找到大皇子直接参与了渠州之事的证据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他手上现在的证据也差不多了。
那本简然带回来的账簿已经可以证明大皇子涉嫌了渠州金矿,但这还不够,渠州金矿不足以将大皇子拉下来。
想要扳倒大皇子,就必须落实刺客来自大皇子府,或者是将榕江口的私兵与大皇子扯上关系。
第一件事说不上好办也说不上难,宫里有他们的人,可以做个伪证证明他的话的真实性。
但大皇子完全可以说是有人故意想要栽赃,和锦帝未必不会相信。
而第二件事事关私兵,是大忌。
假设真的能够证实大皇子养私兵的事,再加上渠州、猎场等事,和锦帝必然会大怒,以和锦帝的性子,到时候轻则贬为庶人,重则丢掉性命。
但大皇子也不是傻的,此时的榕江口估计早就人去楼空了。
看大皇子的私账账簿,并没有将各项收入支出写得很详细清楚。
沈原殷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人能跑,可如此匆忙,人能留下的痕迹也不能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
得快点从和锦帝那里拿到批准,带兵搜查榕江口。
沈原殷问一边的竹木:“陛下到何处了?”
竹木道:“应该还要个把时辰。”
这话说完,四周一片寂静。
周千户迟疑了会儿,道:“丞相若无他事,属下便先下去继续审问宫里的人了?”
一晚上加一个上午,这么久了还没办完事,这效率真够慢的。
沈原殷心里有些不耐烦。
“还剩多少人没审?”
周千户想了想,道:“约莫五十人。”
沈原殷起身:“带路。”
几百人里塞的自己人不多,只剩五十余人了却还没被排查到。
诏狱里空气阴湿,腐臭潮湿的味道萦绕周围。
宫里那些人都集中关押在同一片地方,沈原殷用手帕捂着口鼻,一行人往里走的时候刚巧看见了被关押着的何家人。
发现丞相的视线偏移,周千户小声道:“因为差不多能够确定何家与渠州金矿案有关联,属下就直接把人带回来了,之后再提审。”
和锦帝不在京城,大皇子又因为身份尊贵,不好直接关押,所以只能暂时看守在府中不得出门。
但何家只是从商,不算已经被判处死刑的何喆宇,再除开何家女是大皇子侧妃之外,何家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富足之家,于是就按照流程将人带回来了。
沈原殷轻轻“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再往前走一截就到了关押宫人的地方。
一看见有人来了,原本就一片哭声的地方哭闹声变得更大。
几个奴才冲向铁栏,手指紧紧抓着栏杆,大声哭诉道:“大人,大人!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周千户点了几处牢房,道:“这边儿的都是已经问完且基本确定没有嫌疑的,这儿的是支支吾吾,说隐约有点印象但不多的,这里的是还没来得及问的。”
“一开始是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给了画像问有没有见过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见过,没有办法,这才挨个挨个地问。”
耳边的哭声吵闹声不断,沈原殷问道:“你们上刑了?”
全正真听后立刻道:“没有,绝对没有。”
周千户尴尬道:“可能被关着害怕吧,但真没有用刑。”
剩下的人分别关在两个牢房,竹木站在沈原殷身边,扫视了一圈后,看到了眼熟的人,快速对视一眼后,抬了抬下巴,道:“先这间。”
这间牢房里关着二十余人,他们彼此蜷缩在一团。
周千户带着狱卒走进去,用棍子敲了敲墙壁,发出声响又呵斥着让他们分散开,让狱卒将事先准备好的画纸每人分发了一份。
周千户道:“你们都仔细看看,这纸上的人,有没有在元旦朝会上见过,不要想着隐瞒或是乱说。”
他们捧着那张薄纸,在牢中光线昏暗的情况下眯着眼,仔细辨别。
过了好一会儿,周千户注意到缩在墙角处的一个奴才神情有异,紧皱着眉头不舒展,而且视线还飘飘忽忽,脸上带着犹豫。
“那个谁,”周千户隔空指着那人,吩咐狱卒,“把他带过来。”
被狱卒半拽半走拖到周千户面前,那奴才手上还紧紧抓着画纸没松手。
“大……大人?”
周千户自上而下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安子。”
周千户将画纸抵在小安子面前,问道:“认识?”
小安子暼了眼画纸,又连忙低着头,细如蚊声道:“有……有点眼熟。”
周千户移开画纸,眉头皱成川字,道:“说清楚,在哪儿见过?”
小安子虽是个宫里的小奴才,不明白那些你争我夺的,但他知道这次抓了这么多人,就为了确定一个画纸上的人有没有在元旦朝会上出现过,这么兴师动众,肯定不会是小事情。
他哆哆嗦嗦道:“不太记得清了……”
周千户斥道:“在哪儿见过?!”
小安子快吓哭了:“好……好像是……大皇子身边……”
第32章
“根据调查,元旦朝会当天当值的那些宫人里,有四个人对大皇子身边的这个人有印象,这四个人都是内务府的,没有查到有与宫外宫内人有勾结的证据,都是宫里的小透明,且四人互不认识,不存在串供说法。”
“那个小安子对这个人印象最深,因为他当时是在二皇子边上伺候,大皇子就在旁边,那个刺客跟在大皇子身后。”
丞相府中,简然落后沈原殷两步,在后面说道。
方才在听完小安子的话后,就收到了消息说和锦帝已经回了京城,正在往宫中去,于是他们就先行离开,准备回府收拾一下,进宫面圣。
“马车已经备好了,从大皇子府和何家搜集的证据有些在我们这儿,还有些在诏狱那里,全大人在府外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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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原殷进宫面圣将所有目前查到的东西全部禀告给和锦帝后,和锦帝不出所料地勃然大怒。
“砰!”
和锦帝猛然站起身来,桌面上的砚台被和锦帝扫到地上,发出剧烈声响,顿时间便四分五裂,在地上炸开。
一小块碎片从地上飞起,擦着沈原殷的手臂飞走。
沈原殷略微视线上移,看见了因为气急而脸脖子都红温的和锦帝。
“他竟然敢做这些事情?!”和锦帝激动得手都在颤抖,他抖着手指指向放在桌子上的账簿和信纸,眼里充满了愤怒,“渠州金矿,拉帮结派!”
沈原殷和全正真暂时都没有说话,而是将时间留给和锦帝心里消化这件事情。
和锦帝有些颓然地坐下,背靠着椅背。
好一会儿后,和锦帝问道:“……这些东西当真么?”
沈原殷道:“右边那沓是臣和全大人亲自从大皇子府上搜查出来的,左边那沓是锦衣卫的人手从何家搜出来的。”
现阶段只有物证证明大皇子参与了渠州金矿一事,以及认证证明那名刺客就是崔邵祺身边之人。
沈原殷最想要捅出来闹大的,还是榕江口私兵一事。
“至于榕江口,只能知道大皇子将渠州金矿和榕江口之间搭建了一条线,一直在运送东西,但目前并不清楚是什么,”沈原殷淡然道:“陛下,事关重大,榕江口那里需要尽快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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