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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131)

  “秋残夜冷,孤枕难眠,吾只得抱团棉被。衾肤摩挲之间,宛如爱侣在怀。

  “所幸五龙小金冠甚好把玩,聊慰相思。”

  秦深接到信时,一同送来的於菟正在扑咬铁笼门,想冲向主人求安抚。

  可惜他的主人这会儿顾不上它,只顾将来信每个字反复咀嚼,指尖在信纸上来回抚摸。

  衾肤摩挲之间,宛如爱侣在怀……秦深摸着“肤”字,仿佛感受到对方肌理间柔滑温暖的触感,醺然欲醉地闭了闭眼。

  孤枕难眠的小妻子,夜里思他欲狂时,只能抱着棉被摩擦,太可怜了!真想把老二寄给阿辞,反正他自己人在外面也用不着。

  至于顺走的小衣和亵裤,还是不可能还的,他嗅着熟悉的香味,夜里比较好睡。

  若阿辞一定要讨,他可以把自己的亵衣寄回去,作为交换。

  秦深收下了那个足足五十两重的银元宝,将自己身上的小衣、亵裤脱下来,叠好装进防水革囊中。装袋时他嗅了嗅,今日新换的,没有汗味。

  但一路密封着送回去,万一闷臭了呢?于是他顺手扔了半块用剩的香胰子进去。

  打包好交换的衣物,秦深开始写回信:

  “吾妻阿辞,吾之终生债主截云俪鉴:家伯父乃‘老而不死是为’,龌龊之举不必上心。赏银、传家宝与我皆归君所有,无需再提。

  “购衣之银已收下,特将我今日贴身衣物寄予,公平交易。至于盗君衣物之奸人,待我打完仗后必追查赃物,完璧归赵。

  “於菟已收到,还未及细看。有美在侧,依然不能安它居家之心,非要外出击风搏雨,叫爱侣独守空闺,实是个蠢货。它既不知情识趣,与我凑一堆也好。

  “小剑簪日日戴着,就是容易顶到兜鍪。我便在兜鍪上亲手开了个扁口子,好让簪头伸出来。墨狄见了笑话我。哼,我还没笑话她满头发辫被余魂系了柳叶小刀,头一甩丁零当啷,仔细把自己脖子割了呢。

  “行军顺利,眼下小驻景州近郊,不日将北上析津府,追击东路军。

  “每日都有流民、散兵闻风见旗,前来投靠渊岳军。精选忠壮而收,队伍依然日渐庞大,粮草开销也渐大。我会就地自筹一部分,余下还要辛苦截云。何时山东不堪重负,务必要及时告诉我,切莫强撑。”

  “纸短情长,墨又不够了……就此搁笔。

  “不想搁笔。想阿辞。

  “想你想你想你,想抱你想亲你想入你想让你连哭带叫……”

  秦深拈着笔杆,犹豫片刻,将最后一句淫言浪语涂掉了。他心有不甘地转头,见於菟还在铁笼中抓挠,微嘲:“嚯,你怎么秃成金钱豹了?”

  於菟从语气中听出这不是句好话,发出了焦躁又委屈的低吼。

  秦深将信封缄装入竹筒,与打包好的贴身衣物一并叫信使寄回。这才有空打开笼门,将於菟放出来,仔细检查它身上掉毛之处。

  还好,只是轻微斑秃,将养一阵子就能恢复。

  秦深把於菟从头到尾揉搓一通,这大猫终于在熟悉的手法中安静下来。他抚慰道:“来,梳完毛,咱们出去痛快跑几圈。”

  收到回信的叶阳辞,尚未拆信封,先打开了显眼的衣物包裹,掏出白色的小衣与亵裤各一。

  衣物种类是对了,可尺寸不对,这不是他被顺走的那两件。叶阳辞单指勾着小衣,凑近鼻端闻了闻——

  秦深的味道。

  毋庸置疑。盗衣的奸人不肯原物归还,反把自己贴身穿的硬塞过来。这可太不要脸了,欲求不满、望梅止渴的又不是他!

  叶阳辞拎起防水包裹抖了抖,又掉出半块香胰子,滑溜溜地滚在地面。

  他正要弯腰去捡,莫名觉得有点恶寒,面无表情地盯了香胰子几眼,脚尖一拨,将它拨到榻底去了。

  拆开信封后,他反复阅览几遍,嘴角笑意微挑,又对着灯光仔细端详被涂黑的那句,实在看不清是什么。想到对方强制交换原味亵衣的痴汉举动……唔,还是不要看清楚的好。

  叶阳辞重新装好信封,把秦深的小衣亵裤也叠整齐,收进了衣柜深处。

  夜里他在榻上辗转,觉得被窝里空荡荡,又觉得床褥薄冷,没有秦深的胸膛好躺。他忍不住起身,将衣柜里的东西取出来搁在枕边,半边脸颊压着布料,终于在熟悉的气息中安然入睡。

  “——沧州大捷!”

  “——滹沱河大捷!”

  “——河间府城大捷!”

  一封封捷报飞向京师金陵。秦深稳扎稳打,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将北直隶沦陷的州城土地赢回来。

  渊岳军渐渐扩充到五万之众,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要粮草充足,征兵令上的人数限制就成了一纸空文。

  叶阳辞估算过,今年的额外税赋若是不上交,一百万两白银,可供养十万人马的军队持续作战九个月。

  幸好御史薛图南为他在朝会上发了声,让延徽帝同意将军令状的期限延至明年八月。

  如今已是十一月入冬,北直隶风如刀割,冷得令人发颤。辽北地区更是关山覆雪,渊冰三尺。

  他在山东已经穿上夹袄,而他的涧川却仍是覆铁衣、食冷饼,顶风冒雪地打仗。

  从战场上每传回一道消息,叶阳辞都要反复浏览多遍,从字里行间确认秦深的状况:他疲惫了。他受伤了。他以己为饵,他乘胜追击。他身陷困境,他绝地反击。

  秦深也吃过几次败仗,但那都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就算失手,他也稳如磐石。他已习惯在长年的隐忍中,一点点谋划,不断调整手法,直至目的达成。

  正如他自己所言,“只要杀不死我,都将是我成功之前走过的路。”

  可叶阳辞知道,成就一位绝世名将的,不仅有治军之道、战略眼光、兵法奇谋、勇武之力,也包括了好运气。

  而好运气,不会永远站在某个人的肩头。

  自从黑龙旗下与秦深临别一吻,有个隐隐恐惧的影子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绝不允许被翻上来。

  他是统领一省的山东巡抚,是渊岳军的后勤总督,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出他对前线征战的主帅心怀担忧。

  但这个影子终于还是冲破封锁,乘着一纸急报,蔓延到了叶阳辞面前,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其时,他正在山东登州府的蓬莱,视察半年前建的特许商贸港。

  “巡抚大人,辽北急报!”

  信差滚鞍下马,提着袍摆冲到阶下,将火漆封筒双手呈上。

  叶阳辞连忙接过,一把旋开筒盖,倒出纸卷展开细看。

  “北壁东、西路军撤出长城,退至辽北。秦少帅所率渊岳军,与师总兵会师于古北口长城,后分两路追击。

  “师总兵率部出关后,直奔大定、临潢。而秦少帅出关后却沿渤海北上,走来州、锦州一线。于锦州南面的松山海岸,遭北壁与渤海人联手设伏,激战之时秦少帅坠下海崖,生死不明!”

  “坠下海崖,生死不明”八个字,叫叶阳辞感到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他死死捏着急报,深呼吸,定住心神,眼前黑幕逐渐散去,冷汗才姗姗来迟地从后背渗出。

  “知道了,你先去驿站休息。”他吩咐信差,用自己听着都陌生的冷漠语调,然后转身走入屋门。

  叶阳辞扶着椅背坐下,唤道:“李檀,拿辽北舆图来。”

  拿着舆图进屋的却是罗摩,他比划着告诉主人:李檀去集市上,还未回来。

  叶阳辞点头,在桌面摊开舆图,指尖沿着秦深的行军方向滑动:“涧川为何会冒险走这条路线……海湾、半岛,这一带局势复杂,渤海人虽自成一域,却都是靺羯人种,与北壁同根同源,他们联手的危险程度,涧川应该能预见到。相比起来,师万旋的行军路线才是常规且相对安全的……”

  他的手指沿着这一线继续北上,终于在两个字上停住——

  刀牙。

  他在此刻恍然大悟。

  秦深弃易行难,并非决策失误,而是为了进入二十多年前的刀牙战场,去寻找秦大帅的遗骨。

  这里是渤海人的地盘。当年他们偷偷借道给北壁骑兵,从而在刀牙爆发了一场鏖战。这场战役彻底摧毁了北壁“铁鳞山”军团,也带走了大岳战功卓著的开国名将秦榴。

  秦深不仅要寻回父王的遗骨,还要弄清导致父王战胜却身亡的原因。

  他的杀父仇人不止是北壁八部里,还有渤海人……也许还不止。

  从晓事开始,到今时今日,秦深已经为此隐忍了二十年。如今终于有机会踏上父王埋骨之地,又怎么可能因险放弃?

  叶阳辞长出了一口气。

  事已至此,担忧无益,秦深生死未卜,他相信他还活着。就算毫无依据,他也坚信。

  当年他在夏津城门外,孤身面对着几千名浪潮般席卷来的马贼,秦深如何单枪匹马、一箭破空地来救他,如今他也如何奔赴山海去救秦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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