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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167)

  韩鹿鸣一拍大腿:“那就好办了。只要证明盗银案卢敬星是受容九淋指使,他才是本案的幕后黑手,莫说朝野上下的舆论容不得他,就连视财如命的皇上也会怀疑他私藏国税,别有所图。”

  “你想扳倒容九淋,然后呢?”叶阳辞问。

  “把大人你推上阁相之位呀。”韩鹿鸣理所当然地回答。

  第136章 不是你死就是我

  韩鹿鸣的不假思索,让叶阳辞微微一怔。此刻他似乎意识到了韩鹿鸣口中“大人身边一席之地”的真正含义,不是做他的下属一同为谁效力,而是直接效忠于他。

  这让他想起了古时的主公与谋士。

  ——您为何做官?

  两年前韩鹿鸣曾这样问他。当时他回答:我不说了。就让我身边的人看着,听着,感受着……总有一日,他们会明白。

  他没有说,但身体力行地做了两年。显然韩鹿鸣看到、听到、感受到了,并完全理解与愿意投身他的理想。

  这就是“士为知己者死”。

  叶阳辞为了验证这一点,流露出沉吟之色:“仅仅是阁相之位吗?”

  韩鹿鸣瞬间领会,立刻调整思路,边说边谋算:“大人若想登九重天,也不是全无可能,但遗憾最佳时机已经错过。”

  “什么时机最佳?”

  “去年,北壁大举入侵,辽北、北直隶陷入战火之时。大人负责渊岳军的辎重,只需稍动手脚,压制渊岳军的战力,让沦陷区扩大,直至北壁兵临城下,金陵危如累卵,如此才能把延徽帝逼到不得不掏空家底,让朝廷陷入捉襟见肘的混乱。乱中易取,建国三十年的职级秩序几近崩塌——那时才是最佳时机。”

  叶阳辞凛然后长叹:“国破之际,异姓者谋朝夺位的确胜算最大。事成后再与敌军和谈,或集全国之兵力反击。至于最终是反败为胜,还是残守半壁江山,甚至无力回天、举国沦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茸客,即使你在去年就来我身边,即使那个时机真的落在我手上,我也不想把握住。因为我绝不会拿大岳的锦绣江山、万千百姓做筹码与牺牲,换取自己的称帝野心。”

  韩鹿鸣笑了:“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叶阳大人,依然是当年爱民如子的明府。当然,若眼下再去谋划此事,我依然能从千难万险中捕捉出一丝时机,关键就看统领渊岳军的秦少帅了。”

  叶阳辞问:“为何秦少帅是关键?”

  “今晨我与裴大人闲聊,听说叶阳大人与奉宸卫的萧珩情同夫妻?”韩鹿鸣把“我这不是窥隐,只是分析局势”挂在脸上,正色道,“恐怕真相并非如此吧?就过去两年,我所探知的朝野局势与两国战事来看,叶阳大人应是与秦少帅——”

  “——嘘。”叶阳辞伸出一根食指,虚立在韩鹿鸣嘴前,微笑道,“看破不说破,知情不言情。”

  韩鹿鸣莞尔,转了话风:“这两个月我消息闭塞。大人自抵京以来,对朝堂局势有何见闻、看法,可否一一告知晚生?”

  叶阳辞用人不疑,颔首道:“好。”

  “失踪了?什么意思?”容九淋瞪眼问府上管事,“阁楼四面封闭,楼下又有护院把守,他一介文弱书生如何能不翼而飞?”

  管事也是一脸惶惑:“属下也百思不解,盘问过所有护院,供词互相应证,并未发现与之里应外合的叛徒。”

  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容九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自琢磨:不是内鬼,那就是外贼进来,将他盗走了。府上财物无损失,看来贼人的目标并非金银,可对方又是如何知晓韩鹿鸣被囚于阁楼之上?

  还有个可能,贼人是冲我来的,韩鹿鸣只是他的意外收获。那夜雨大雷响,我去哄新纳的小妾入睡,不在主屋,否则岂不是有性命之虞?

  容九淋冷汗渗出,连忙吩咐管事:“增派人手,加强府内戒备。另外,去兵马司调一队铺兵,专门负责附近街巷的巡逻,日夜轮替,不得疏忽!”

  管事连连称是,告退去执行。

  容九淋吐了口浊气,忧心忡忡:“饮溪先生最后的这口气没咽,我投鼠忌器,还想着逼韩鹿鸣交出御赐信物与举荐信,再将人远远放逐到海外。早知会被他走脱,干脆直接弄死他算了。这下可好,不知这颗震天雷落在谁手上,背地里又该如何对我磨刀霍霍!唉……只能先观望着,看朝堂上谁有异动,抢先下手。”

  明日花朝节,圣谕罢朝一日,容九淋也只能打起精神,先陪家中女眷过节。

  其实任皇后并不想出宫,但操办花朝节是她的职责所在,推脱不得,只好提前着女官们打点好一切。

  当日一早,凤辇鸾车几十辆,载着帝后、嫔妃与皇子们,由无数宫人、侍卫簇拥着,按钦天监占卜好的时辰出发。

  皇子们年长的可以单独一辆车,年幼的随母亲。秦泓越说要与八皇兄在车上玩六博,不与母后同乘。他半大不大的,礼官也没说什么。

  嫔妃们难得能出宫透口气,个个满心欢喜,打扮得极尽妍丽。

  任皇后谨小慎微,生怕出事,故而只把踏青地点定在皇城东郊的苜蓿园。

  这里北面依着钟山,南面傍着外秦淮河,又是应天府管辖下的牧场。奉宸卫提前将方圆二里清场,把女眷们圈在里面,出不了意外。

  待到午后日斜,她就可以提请皇上摆驾回宫了。

  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外城郊的苜蓿园,依山傍水的大片草野果然已经清场干净,别说闲人,连野畜也不见一只。

  场内用锦障围出一块块四方幄帟,摆上桌案食水、矮榻坐垫,玩累了便可入内歇息,听歌赏曲,饮酒作乐。

  贵女们在草地上赏花、蹴鞠、放纸鸢,欢笑声不断。

  延徽帝在后宫只管播种,并不沉溺美色,连妃嫔们的脸都认不全,故而也不与她们嬉戏,反倒带了十几只御猫。最得宠的“雪狮子”被他抱在怀里,享受着这位实用为上的帝王仅存的一点儿温存。

  午膳后,踏青之嬉渐入尾声,妃嫔们散入幄帟歇息,锦障内的丝竹歌声又响了起来。

  秦温酒望着略显疲态的任皇后,关切道:“母后喜静,花朝节虽然办得好,但也吵到您了吧。”

  任嫣揉了揉额角:“凤印在手,责任所在,没办法。还好有你关心母后。”

  秦温酒扶她走出幄帟,朝附近的秦泓越使了个眼色。秦泓越心领神会,转身便向谈丽妃所在的幄帟走去。

  十一皇子秦泽墨不耐烦听歌曲,正在草丛间挖鼹鼠洞,往内灌水。秦泓越对他说:“鼠洞四通八达,这点水哪里能灌出来。走,九哥带你去溪边打水,顺道用饵笼抓河虾。”

  秦泽墨体弱多病,平日被母妃拘得紧,好不容易能出来撒个野,闻言欢欢喜喜地跟着秦泓越走了。贴身内侍连忙跟上去。

  秦温酒扶着任皇后步上缓坡,指着不远处的小溪:“母后快看,那儿建了座观景台,稍离人群吵闹,还能俯瞰苜蓿园全景。儿臣扶您过去坐坐?”

  任皇后不想动,但不忍拂了养子的好意,况且那处观景台看着的确清净,北靠小山、临溪而建,溪水发源自瀑布,蜿蜒清澈地流入外秦淮河,是处可堪放松的幽境。

  于是她拍了拍秦温酒的手背:“我儿孝顺。好,就过去坐坐。”

  秦温酒道:“有儿臣陪着母后,那些宫女太监就不必跟来了。我们母子也借此机会谈谈心。”

  任皇后点头,在他的陪伴下离开锦障环绕的区域,徒步登上了装饰着彩绸与鲜花的观景台。虽有“不必跟随”的上命,宫女太监们却不敢放松,远远地缀在后面。

  观景台上坐榻舒适,风景宜人,任嫣长舒了口气,听着潺潺水声闭目养神。

  秦温酒站在台沿望去,见几队奉宸卫在场中开阔地带,警戒着圣驾所在的主帐区域,距离此地尚有一段距离,被重重锦障阻隔了视线。

  他的唇角微微撇动,像捕捉时机的得意,又像于心不忍的悲悯,随即并未多做犹豫,将手中的小石头扔进了溪水里。

  “咚”的一声响,水花四溅。任皇后睁眼看去,愁容难得含笑:“这么大了,还调皮——”

  话音未落,观景台背后的小山上,一块插着鲜花、伪装成装饰假山的巨石被人用杠杆撬动。内侍打扮的死士一见“投石问湖”的信号,就将巨石猛然推下。

  漫天抖散的花瓣中,巨石沉重地砸向观景台,轰然响声中台子坍塌了大半。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任嫣身后的秦温酒大叫一声:“母后小心!”随即奋不顾身地推开了惊呆的任皇后。

  他被飞溅的碎木板擦伤手臂,踉跄后退,而任皇后被推倒在地毯边缘,下半身恰好被巨石狠狠砸中!

  这一幕极其惨烈,任嫣腰部以下被砸得血肉模糊,甚至部分下肢溅射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锦毯和溪边青草。

  剧烈的痛楚让她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嚎,便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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