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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166)

  韩鹿鸣的另一只手屈指成爪,做好了对方一撤手,就疯狂挠痒的准备。怎料叶阳归两根手指搭来搭去,预料中的瘙痒感却迟迟未降临。

  他第一次在女子手下幸免于难,好端端的像个没事人,于是一脸诧异地盯着叶阳归的胸口,细致入微地打量,确定这位侍医并非男扮女装,的确是叶阳大人的姐妹。

  为何在她手上就能全身而退?难道因为她是医者,自己的毛病就能不药而愈吗?

  叶阳归顺着韩鹿鸣直勾勾的视线,低头一瞥,继而深呼吸,背诵起了孙思邈的《大医精诚》:“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皆如至亲,皆如至亲……”她念咒似的,把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起身去开了几张饮食调理、温补元气的药膳方子,标注上日期。

  裴去拙拿起方子,赞道:“叶阳侍医精通岐黄,德术双馨,为人又温柔和善,实是天下女子的典范。”

  叶阳归听这话,心里更不高兴了,搁笔,走到榻边,对韩鹿鸣郑重说道:“看诊完毕。现下你不是我的病人了。”

  韩鹿鸣还在琢磨着自己莫名消失的毛病,随口应了声:“然后呢?”

  叶阳归出拳时,在闪念中想到对方并非练家子且此刻体虚。未免出人命,她改拳为掌,清脆的响声中,在韩鹿鸣脸上印了个轮廓鲜明的巴掌印。

  裴去拙被“天下女子的典范”惊呆了。

  叶阳辞背过身偷笑。

  韩鹿鸣震惊地捂着脸颊,喃喃道:“真的不痒……”

  叶阳归以为是“不痛不痒”的“不痒”。敌人非但不投降,还敢出言挑衅。于是她在他另一边脸上补了个对称的巴掌印,还多使了三分力。

  韩鹿鸣双眼一闭,向后躺倒。

  “哎,韩先生!”裴去拙心痛地叫起来,快步走到榻边查看情况,“叶阳侍医手下留情哪!”

  叶阳归下手有分寸。她只想给对方点教训,好叫他今后把目光放尊重点,没想伤人。

  她翩然转身,走到叶阳辞身边,语声轻快:“这下气顺了。我们走。”

  叶阳辞哂笑着拎起包裹,头也不回地,对装昏给自己救场的韩鹿鸣说了句:“这次我不想帮你。下次你自己知情识趣一点,不要招惹大夫,尤其是会武的女大夫。”

  翌日雨停,叶阳辞上街买了个藤编箱子,箱盖上带锁扣的那种,把连体鼠装进去,拿残羹冷炙喂养。

  两只鼠都抢着进食,尤其是年迈的那只,胃口相当好。

  叶阳辞戳了戳它的背,见它不怎么怕人,像是被养熟了的。

  不知像这样的连体鼠,精研院还有多少,或者还有其他连体成功的畜生?此术一旦成熟,运用于人,不知多少年轻平民将沦为权贵的回春药!叶阳辞一念及此,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近午时分,萧珩从宫中回来,不等歇口气,就来敲他屋门。

  叶阳辞扣好藤箱盖,走过去开门。

  萧珩眼底残留着一夜未眠的些微疲倦,进屋向他讨了杯茶水,坐下说:“昨夜幸亏我早到场,处理妥当,没出什么事。本想歇息一两日,却忘了明日是花朝节。宫中贵女们照惯例出城踏青,圣驾也要同去,奉宸卫真是片刻不得闲。”

  其实叶阳归一大早就打探清楚了,昨夜宫中并无赌斗之事,也非轮到萧珩值守。

  但明日二月十二,的确是花朝节,家家户户祭祀花神“女夷”,京城百姓结伴到郊外踏青,姑娘们还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后宫嫔妃们自然也要踏青,这是她们一年之中难得能出宫的机会。

  叶阳辞知道萧珩嘴里真真假假,不动声色地道:“明日护驾责任重大,今日你便在府内好好休息吧。”

  萧珩注视叶阳辞,眼神晦暗不明,像极深的水底摇曳着火光,他得百般忍耐,才能让那团火不要破水而出。他说:“有些事宜要提前做准备,一会儿我用完午膳还得进宫。你陪我用膳吗?”

  叶阳辞微笑道:“巧了,我先答应了载雪同去集市上买五色彩纸,顺道去吃南市楼的鲥鱼,那玩意儿多刺,你吃不来。”

  萧珩知道是托辞,但勉强不得,只好说:“那你们兄妹俩去吧,都记在我账上。”

  叶阳辞与叶阳归在南市街口碰头,随意买了些五色彩纸。叶阳归去祈福树上粘纸花,叶阳辞便混在热闹的人流中出了集市,确定无人盯梢后,一路隐匿踪迹来到了裴家。

  韩鹿鸣正在吃桂圆红枣粥,脸颊上的掌痕已经淡去大半,细看还残留几道红印子。他拿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在两边脸上来回滚,滚差不多了,用茶水洗洗,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也吃了。

  叶阳辞在窗外见这一幕,忍着笑敲门,被他迎入竹林小筑。

  韩鹿鸣似乎意识到昨日失礼之处,用自嘲掩饰尴尬:“令妹是佛陀转世,赏了晚生两座五指山,可见晚生比孙猴子受教得多。”

  他自己既不道歉,也不要求对方道歉,就这么打个趣轻轻揭过。

  叶阳辞喜他潇洒,便道:“你放心,我妹妹不记仇,出完气就翻篇了。”

  韩鹿鸣着实不希望叶阳归记恨他,闻言松口气,说:“那就好。叶阳侍医的药膳十分见效,我今日自觉好转许多,可以议事了。大人说得对,会武的女大夫,千万不能得罪。”

  他盘腿坐回罗汉榻上,请叶阳辞隔炕桌落座,给彼此斟了一杯桂末与白蜜熬制的渴水。

  叶阳辞喝了口温热的桂香渴水,便知此人嗜甜,与自己能吃到一处。他问:“容九淋为何要软禁你?”

  韩鹿鸣道:“大人可知他这阁相之位是怎么来的?十二年前我恩师告老还乡,按例可以向朝廷举荐继任者,且以他的资历与声望,这个举荐的分量颇重。容九淋当时是吏部侍郎,年幼时又曾拜饮溪先生的座下弟子为蒙师,便厚着脸皮叫上了师祖,又是程门立雪,又是张良拾履,求我恩师举荐他继任。”

  叶阳辞倒不知这个阁相位置,有一半是容九淋软磨硬泡得来的,他说:“若饮溪先生致仕时真举荐了容九淋,说明他当年还是个能臣,毕竟道德能掩饰,能力掩饰不了。”

  韩鹿鸣点头:“不错,容九淋是有能力,且很会察言观色,否则皇上也不会批准我恩师所请,让他统领吏部,也不会越用越觉顺手,又让他在阁相之位上稳坐多年。其实老师回想此事,还是有几分后悔之意,说容九淋过于媚上,为了趋利避害,从不谏言君王过失,反倒一应顺承,‘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

  叶阳辞颇为认同。容九淋若是谏臣,别说把各产矿省弄得乱七八糟的矿改之变了,国税入内帑、豢养精研院……这桩桩件件亡国之事,就算延徽帝做得出,他若能带领着百官极力谏驳,拼死反对,延徽帝也不会畅通无阻地走到如今这一步。

  “容九淋该因此感激饮溪先生才是,为何要软禁你?”叶阳辞忽地想起昨日韩鹿鸣所言,“莫非为了你身上那封举荐信?”

  韩鹿鸣放下杯子,叹道:“还真是。他知道这份信在朝堂百官与士林学子心中的分量,就算我没有因此一蹴而就,对他也是个隐患。况且他常年在御前伏低做小,却发现皇上仍是仅仅觉得他‘好用’,对他并无多少君臣情义,他担心若是出现一个更好用、更年轻的,自己就会被踢去角落里吃灰。”

  “还有第三个原因吗?”

  “有。一开始,容九淋带着人堵住我,只说请小师叔去家中做客。尚未图穷匕见时,他曾拐着弯儿问我,对户部要职可有兴趣?我知道去年户部出了盗银大案,换了一批官员,但新任的户部尚书不得圣心,连同手下侍郎也时常被皇上训斥。我感觉容九淋对此有些紧张,便假意回答说,我就是奔着户部尚书的位置来的。然后他就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

  “当然,他若是不下药,命护院将我硬绑起来,我也反抗不了。至于囚禁我的这两个月,我只能尽量不碰容易藏味的菜肴酒水,以免神志不清时被他套话,把我藏老师的举荐信与御赐信物之处供出来。不过我也快撑不下去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叶阳辞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旋即凝眉思索:“新上任的户部大员们,想必是容九淋的党羽,他要牢牢把着国家的钱袋子,才能在延徽帝面前坐稳阁相之位。如此说来,前任户部尚书卢敬星呢,是否也是容九淋的人?等等,我好像回忆起了什么……

  “卢敬星因为脓毒症发作,病死在大理寺的牢里。临终前,东方凌哄他招供,他说‘当年我能坐上这个位置,是因受他的恩。事发后他对我不管不顾,或许还想着等我死后,接手我的十年成果。我是他池塘里养的,最大的那条鱼……’,再逼问下去,他只说了个‘天’字就咽气了。所以那个没说完的‘天’,并非‘天子’,而是指代吏部尚书的‘天官’?”叶阳辞理顺思路,长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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