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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阳大人升职记_天谢【完结】(45)

  果不其然。叶阳辞反问:“看来王爷对唐时镜早有怀疑,为何今日忽然告诉下官?”

  “本王之前不说,是以为你早已察觉,暗中有所布置。”秦深垂眸,沿着怀中人濡湿的鬓发,看向他挺拔鼻梁上的一粒朱砂痣。

  这痣很小,殷红色,藏在鼻梁左侧与内眼角之间,白雪枝头一个红梅骨朵儿似的。先前两次近距离接触,因为室内光线暗淡,竟然没有发现。

  他在意念里把这个花骨朵儿吻着,衔着,舌尖顶开一片片紧闭的小花瓣,嘴里却淡淡地继续道:“万一打草惊蛇,岂不是坏你好事。”

  叶阳辞笑了笑:“王爷还真是了解下官。的确,唐时镜是个假身份,他是个奉命监视高唐的密探,前几日被我戳穿伪装后逃走了。”

  秦深挑了挑眉:“那他的真实身份是?”

  叶阳辞逗弄般反问:“你猜?”

  秦深低头,贴近他耳边,温热鼻息叫他打了个轻微的激灵:“是‘唐时镜’得罪的那个临清千户所镇抚,对吧?你可知道他的真名?”

  叶阳辞笑而不语。

  他们已进入城头弓箭的射程范围。叶阳辞补充了糖,头不晕眼不黑了,体力也迅速回笼,便抬右腿跨过马脖,将横坐变为跨坐。

  这个自主的姿势向城头释放出安全信号,郭四象犹疑地按下箭矢,也示意身后弓兵暂时稳住,只待他走近询问后再开城门,突然眺见极远处再次扬起尘土,灰蒙蒙一片裹着闷雷声。

  还有骑兵?是方才逃散的响马贼再次聚集,还是……郭四象蓦然想起,“血铃铛”!响马贼的首领“血铃铛”在这场攻城战中一直没有露面。

  滚雷声中秦深回马望去,皱眉道:“从高唐城方向来,是狄花荡。”

  叶阳辞说:“拂晓攻城的响马贼约有两千人,被我们诛杀了七八百。那两名矿匪贼头死后,逃散的马贼若在驿道上与闻讯赶来的狄花荡汇合,那么对方至少还有三四千人马。”

  秦深点头:“守军的箭矢快耗尽了吧?如果平山卫的大部人马再不来救援,夏津县城恐怕难逃一劫。”

  叶阳辞叹气:“真到那一步,也只能血战死守了。”

  他反手握剑,试图跳下马背,被秦深拦住。“你要做什么?”秦深问。

  “拖延时间。”叶阳辞说,“我站在这里,就是夏津的第一道防线。”

  秦深扣住他的肩头不放:“你一个人,能抵抗多久?再说你刚经历一场恶战,损耗的体力尚未恢复。”

  “能杀多少是多少,能挡多久是多久。”叶阳辞以剑柄一指身后城墙,“这面墙和四百守军,就是夏津的第二道防线。城墙之后,是八千名夏津百姓,是他们辛苦耕耘收获的满仓夏粮,是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生机的家园。想要掠夺与摧毁他们,就得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他去掰肩头上的手,但对方的五指像铁钳般箍着他。秦深沉声道:“你要送死,我不拦你。”

  “那你还不松手?”

  “同样的,我肆意妄为时,你也别劝阻。”

  叶阳辞微怔:“王爷想怎么个肆意妄为法?”

  秦深把缰绳塞进他手里,径自去取挂在马鞍旁的裂天弓和箭囊:“上次我设局想要生擒狄花荡,与她单独打过一场。她不是我的对手,最后跳崖逃走了。这次既然迎头撞上,我给她雪耻的机会,就看她有没有这个胆量。”

  “激将?可就算对方应战,单挑打不赢还能用车轮战、围攻,你一个人身手再了得,恐怕也没有胜算。万一援军迟迟不到……”叶阳辞感叹,“的确够肆意妄为的!王爷天潢贵胄,千金之躯,这是想陪我送命吗?”

  秦深嗤了声:“陪你?好大的脸面。本王是为城中我大哥的妻儿。”

  如果只为他们,何不直接进城,把人接走?这个高唐王,究竟……叶阳辞心念暗转。

  但此刻不是深思的时候,他望向由远及近的响马贼:为首的一匹赭红马十分矫健,马脖下隐约可见两排铃铛,在阳光下金灿灿地反光。驭马者骑术精湛,手上虽未持长武器,与身后张牙舞爪的马贼们比起来,却更显得气势悍然。

  秦深双腿一夹马腹,望云骓仰头嘶鸣,毫不畏惧地迎向骑兵的洪流。

  叶阳辞不得不控着缰绳。在他身后,秦深挽弓如半月,裸指拉开弦,在高速移动中一箭射出。

  狄花荡尚未看清射箭者,就已远远地认出了这一箭。

  她自知这般射速与力度,没有武器能格挡得了,甚至来不及在马背上闪身躲避,箭镞就已击散了她高高扎起的马尾。黄铜发箍“咚”地一震,不知飞去哪里,无数缠着红线的细辫子散了她满脸、满肩。

  ——第二次!这是对方在必杀的情况下,第二次故意放她一马了。狄花荡持缰的拳头紧攥,奔腾的马身几乎要将她的不甘与耻辱晃出来。

  两边飞驰的马匹越来越近,眼见对方再次抽箭搭弦,这次把弓拉了个全满,狄花荡咬咬牙,吹了声曲折尖锐的口哨。

  哨声仿佛某种内部信号,前排的响马贼将马速放缓,后面也随之减速,整支骑兵队伍逐渐停了下来。

  望云骓也被勒停了。隔着十丈距离,双方身形清晰可辨。

  余魂瞪视拦在前方的一骑两人。马背上那名侍卫打扮的黑衣男子,个头很是魁伟,身前揽着个红衣散发的年轻人。红衣之人因高度只到他下巴,身形也较之纤细,隔远了一时辨不出男女。

  余魂转过脸问狄花荡:“这两个是什么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胆这么大!老大认得他们?”

  狄花荡的脸色有些难看:“前面的不认得。后面那个,是碎了我一把‘苍染’的人。”

  “你原来的那把左手刀?”余魂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啊,是那个在林中道伏击,逼得你跳崖的混球!好哇,送死鬼上门,这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把缠在手臂上的铁鞭一抖,却被狄花荡按住。

  狄花荡说:“这人不好对付,不要小瞧了他的弓术。而且,零星两人敢拦在大军前,想必还有后手布置。”

  停在她左侧的应淮山拍了拍有点躁动的坐骑,插话道:“如果老大想拿下夏津县城,再难缠的对手,我们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

  狄花荡并没有攻打夏津的计划。她奉钜子命,夜袭高唐城,屠州府衙门,又给许知州编排了个报复性的屈辱死法,本打算就此回去复命。

  谁料阮氏兄弟见高唐官仓无钱粮可劫掠,打起了顺手牵羊的主意,瞒着她连夜转袭夏津,结果狠狠地踢到了铁板上。两千人马,打不下一座守军几百的小破县城,还把性命给弄丢了。

  溃逃的矿匪败兵向高唐方向汇合时,遇上了狄花荡的本部人马。

  而狄花荡发现阮氏兄弟对她的命令阳奉阴违,此番本是来撵人兼问罪的。半途听闻这场荒谬的攻城战,她着实气得不轻,干脆收拢全部人马,过来探个究竟。

  现下,夏津县城就在前方,远看除了护城河和吊桥,似乎没什么起眼之处。直到她看见拦在城外道路上的两人一骑,以及鏖战过后的遍地尸体。

  就是这孤零零的两个人,这座灰扑扑的小县城,抵挡住了两千名凶狠剽悍的矿匪,将成名多年的阮氏兄弟斩落马下。

  其中一个是冤家路窄的煞星,对方似敌非敌、动机诡秘,她又何尝不好奇对方的身份。

  而另一个,又是什么人?

  狄花荡转念,下令道:“先不攻城,围住这两人,我有话要问。”

  第38章 故人自东北方来

  叶阳辞和秦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骑兵马蹄下飞扬的尘土与麦秆碎屑形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雾气。

  从高空俯瞰,仿佛旋动的灰色潮水从中央掏空了个洞,而一红一黑两道人影,定海砥柱般钉在了这空洞的中央。

  狄花荡驱马上前,迎面对秦深道:“这回不仅冤家路窄,还众寡悬殊,看来上次的仇可以报了。”

  秦深却沉稳,垂了垂弓箭以示回礼:“久违了,狄大首领。在此遇见,我倒是不意外,但还是那句话,我对墨家后人并无任何恶意,恳请一叙。”

  狄花荡冷笑:“并无恶意?你们杀了我麾下一双猛将,几百名兄弟!”

  “兄弟?”叶阳辞冷不丁道,“我可是听说,狄首领在登州招揽人马,阮氏投靠时见你是女儿身,当即翻脸,被你打趴了才不敢妄动。即使加入响马贼,他们也不止一次率手下矿匪暗中夺权,想要鸠占鹊巢。这样毫无恩义可言的手下,就像两条随时反咬的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管这叫‘兄弟’?”

  狄花荡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在他趺跏而坐的双腿上。

  这匹黑白杂色的西宛马确实生得神俊,马背也宽敞,但在如此阵势中盘坐于马背,悠哉地两手扶着膝盖,叫人说他漫不经心呢,还是不知所谓?也许只是仗着身后有个高手。

  但那番话又剖析得准确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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