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此处就我们兄弟几个,便免了那些繁文褥节。”
开口的是坐于主位的四皇子,大皇子生母重病如今正在宫内侍疾,二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昨日在大殿上晕倒,今日亦未曾到场。
大公主也就是安平长公主,前年去了北凉和亲,况此等宴会也不该面见外男,剩下的几位皇子,四皇子为长,又占了嫡子的名头,自然最为尊贵,也是一行人中最先发话的。
“四哥说的是,此前一直对二位有所耳闻,如今见到真人,倒真是一见如故。再讲究那些礼节,才真是生分。”
接着开口的是仍旧带着他那把折扇的六皇子,说这话时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随和。
至于他说的话自然是假话,这里两位六皇子哪个没暗中接触?只是在座的没人会拆穿他。
“听四哥的便是。”
四皇子身侧,是安平长公主的胞弟七皇子谢镇河,他与六皇子同岁,不过是个半大小子,心性醇厚直爽,他并未看萧望舒二人,语气生硬,与六皇子似有嫌隙,半分没有遮掩的意思。
这话两人自然接不得,反倒是近来对六皇子颇为不满的四皇子打起了哈哈,不至于场面彻底冷下去。让众人落了坐,传了酒菜东家作陪,又有丝竹管弦,乐女舞女好不热闹。
此等酒宴,也不过是结交人脉拉拢人心的局。
东家出头,或是酒菜,或是曲目,或是游戏,热热闹闹一场罢了。
酒过三巡,便是萧望舒也有倦怠,告了罪便有小厮带着去客房稍作休息,醒醒酒,只因这几位皇子还未曾离府,他也不好先行离去。
眼瞅着前面就是客房的院子,他挥退了小厮想着不过两步,却隔着院墙听见了后宅几位小姐的交谈。
“端阳公主当真是失了面子,那萧公子宁可称自己有疾,也不肯求娶,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这人说完,便有一语调高亢者接道:
“谁说不是,她向来自持过傲,瞧不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如今她瞧上的没瞧上她,哪能不招笑呢。”
说着便混笑一团。
“几位小姐还是要慎言为好,隔墙有耳不说,这不过是尔等擅自揣测之言。
何况那萧公子大殿之上称自己有疾,若是妄言,欺君之罪便可要了他的性命,几位小姐哪日若掺和进去,那才是害了自己,害了宗族。”
他突然开口,吓的墙那边几位轻叫了几声,待他说完那边便响起数道脚步,渐渐远了。
摇摇头叹息一声,萧望舒自是打算去客房休息,却被人叫停了脚步。
“你何必管这些,讨不到半分好。”
循声望去却见墙角蹲着位少年,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里扯来的草,这少年他刚在宴上见过,正是那位七殿下谢镇河。
“七殿下说笑了,臣若不管明日传出去,陛下真治臣个欺君之罪可如何是好?”
没多犹豫,萧望舒向谢镇河的方向走去,刚想行礼,便闻到股醇厚的酒香,索性径直蹲下,借着月光就见七殿下的脸红得像是个猴屁股。
“七殿下,怕是醉得不轻了。可要臣扶您进去休息?”
“这样同吾说话,不怕吾治你罪?”
话虽这样说,七皇子看起来却不像要治罪的样子,不过是单纯的好奇。
上辈子他恰巧是这孩子最讨厌的那类迂腐又无聊的人,同七皇子接触不多,却也知道这孩子的性子,若是普通富贵人家想来也能一生顺遂,不必年纪轻轻的就战死沙场。
虽然唏嘘,却也佩服七殿下的勇气。
“七殿下要治臣不敬之罪吗?”
“没有,你少糊弄吾,那些小姐不过是闺阁之言,父皇岂会当真。端阳她有今日,倒也算因果报应。”
将嘴里的草随手丢到一边,七皇子就地而坐谈起端阳公主,眼中愤恨鲜明。
“七殿下慎言,赐婚一事本就是臣之原因,累及公主名声是臣思虑不周,还望七殿下莫要再说这话。”
跟着坐下,萧望舒心中却生疑虑,这七皇子怎得对柳贵妃一双儿女都有如此恨意?却突然福灵心至,想到七皇子前些年和亲北凉的胞姐,安平长公主。
“吾说得不对?她惯爱摆出一副清冷模样,却推我阿姐去和亲,不过是阿姐占了长公主的名讳,她不乐意罢了。”
瞥了下嘴,谢镇河面上满是不屑,一想到他阿姐孤苦伶仃远嫁北凉,从此无依无靠,阿母更是每逢佳节就以泪洗面,而端阳却能常伴母亲身侧,他就恨得牙痒痒。
如此倒算皇家秘辛,若是旁人知晓怕是有九个头都不够砍得。
只是,想到上辈子,七皇子最后的结局,萧望舒到底还是劝道:
“臣不知事情来龙去脉,自然不好妄加评判,此话开口虽大逆不道,却还是要言明殿下。
想神州大地六国闻名,吾等中山之国,国力不过末尾,当年战事吃紧节节败退不说,国家尚有内忧,和亲之举当属是无可奈何之策,此事由朝中大臣提议,当今圣上敲定。
端阳公主作为闺阁女子如何能左右朝中大事。
究其根本,说吾等中山国,国力强盛又何至于将公主和亲,换取片刻安宁。
吾等男儿,当保家卫国,有朝一日,举国迎长公主归家,当为殿下正道,而非将此事计较于一女子之身。”
“吾如何不知!可吾阿姐又何其无辜,罢了,父皇恩宠在身,吾又拿她如何,不若上阵杀敌,接吾阿姐回家胜算更大。”
说到此处,七皇子已满脸悲愤,可他不受宠爱,母亲背后又无势力,倒真同此人所说,他还不如上阵杀敌,为姐姐,也为自己谋条生路。
“七殿下如今年岁还小,不若沉淀几年,何况宫中德妃娘娘亦需要七殿下。”
拍了下七殿下肩膀,萧望舒言尽于此。
“今日不过吾醉酒胡话,于你言谈一二,缓解吾心中郁结,吾承你之情。只此日过后,你我二人只当未曾见过。”
说完七殿下扶着墙晃晃悠悠的出了院子,明明不过十五六点年纪,却要为他阿姐和阿母撑出一片天来。
第22章 深夜未眠
宴会直至深夜才散了,萧望舒辞别东家行至府外,便有东家早就备好的车马,一路上晃晃悠悠的把他送回了宅子。
刚进宅院就瞅见了不知道在院外等了多久的念月,屋子里透出暖黄色的烛光,门口守着小魏公公,萧望舒便知是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怕是来兴师问罪的,萧望舒半是无奈半是头痛的想。
先劝小姑娘回去休息,萧望舒在进门前又向小魏公公试探了下殿下的态度,小魏公公自然是不肯细说的。
不怎么意外,萧望舒掀了帘子进屋。
许是殿下近来畏寒,屋子里烧了一点碳,不多却足够温暖,混着和煦的烛光,让人心里忍不住发软。
屋子里除了殿下和他并无旁人。
殿下脱了外衣盖着一张薄毯,随意地半躺在榻上,像是待在东宫般自然,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只用了一根玉簪挽起,面色却说不上好,有些发白。
苦肉计虽是他提出,可殿下如今这副模样只会让他心生悔意。
见他进来谢玄晖微挑眼皮,薄唇亲启只冷冷道:
“跪下。”
没多想萧望舒径直就要跪下,却被一道蕴含怒气的声音打断,接着就被飞奔而来殿下猛地扯起。
“萧望舒,你偏要惹孤生气是不是!”
饶是萧望舒也有片刻的愣神,他知晓殿下的脾气,也知晓殿下不会真的责罚于他,听从殿下的指令跪下是一种服软,却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如此心急慌乱的阻止他 。
殿下贵为一国储君,他合该跪的。
飞扑而来的人手心手腕都沁着晾意,萧望舒忽而想到上一世,反射着银白色月光的梨花树下殿下紧闭的眼眸,想到那日他无法阻止的那柄长剑,想到那几乎灼烧他灵魂的飞溅而出血珠。
心里便止不住的疼。
来不及深究这份情绪,他借着力道站直身子,向下将人打横抱起,这实在不合规矩亦不讲礼数,可萧望舒就是这样做了。
似乎是被他的动作吓到,谢玄晖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薄唇紧抿,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在意识到他如今被萧望舒抱在怀里的那刻,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稳稳的将人抱回了榻上,又严严实实的盖好毯子,萧望舒低着头服了软。
这件事他做的有错,殿下生气是应当的,不是没想提前和殿下商量,只是怕殿下不答应,便只能先斩后奏。
他压低着声线,语气温柔而黏腻。
“殿下,可饶了我这一回?”
半跪在榻前,手无意识的将殿下的双手合十攥在手心,只是想让殿下带着冷意的手暖和些。
还记得上一世自他死后,殿下的身子一直不好,他虽陪在殿下身边,可那种状态下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尤其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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