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钰看不到清晰的画面，只能从雌蛇兽人的自言自语中，拼凑出故事的后续。
那人果然没有再出现。
可这并不是雌蛇兽人想要的结局。
于是她挖出了那具骸骨，吃了下去，并在几年之后，孵化出了一个和当初的“小怪物”一模一样的家伙。
不，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这第二只的身上生出了红色的鳞片，和她一样。
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在它破壳的那一天，消失了多年的他，终于回来了。
“这只不行，蛇鳞太多了，血太杂了。”他发出了一声叹息，“果然，像第一只那么完美的，太难得了。”
雌蛇兽人不满，“你到底想怎样？等等！你给我站在，你别走！”
在这之后，就有了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褚清钰反反复复的看到光明，听到无数抱怨，再看到一个大张的蛇口，把眼前的一切笼罩入黑暗之中。
耳边传响起咯吱咯吱的骨骼错位声，发音不全的哀叫声。
褚清钰所看到的，便是那些死去兽人所看到的，次数一多，褚清钰恍惚间，有种自己被吞入蛇口的错觉。
悲伤的，绝望的，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的袭来，混入了粘稠腥臭的血中，缠上了四肢百骸。
猩红一点点的挡住了所有的黑暗，一层又一层的覆盖在这片土地上。
褚清钰在窥探过去，聆听这些声音的同时，似乎将它们从地底深处刨了出来，它们也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他的体内，诉说苦楚。
“褚清钰！”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破开了那一片猩红，撕开了如同蛛网般笼罩下来的粘稠，“醒醒！”
褚清钰倏然睁开眼，就见方凌仞的脸近在眼前，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惊惶之色，“快醒醒！”
不等褚清钰反应过来，方凌仞已经按住褚清钰的肩，疯狂摇晃。
这速度，不亚于尖头鱼怪在水下捕猎时的死亡翻转。
褚清钰感觉自己在睁开眼的一瞬间，还是清醒的，被方凌仞这一晃，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停……”他想让方凌仞停下，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完整的字音。
他试图触摸自己的咽喉，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动弹不得。
低头看去，褚清钰才明白，方凌仞为何要摇晃自己。
不仅是他的双手，连同他的身体，都被一片血色的长条紧紧缠住，禁锢在原地。
方凌仞正在尝试撕开它们，可当方凌仞的手抓住它们时，它们又像水一样，从方凌仞的指缝之间流下去，汇入下方的血中。
这些血色的长条，单从外形上看，就是一滩血，还弥漫出一股血腥气。
可此刻的它们却如同绸布一般，缠绕到了褚清钰的身上。
它们从四面八方的泥土里，水潭里，石壁中“钻”出来，像水一样淌开，扩散，一路“流”到了褚清钰的身上。
若是不看这诡异画面的时间顺序，就像是褚清钰自己吐血，身上溢血，而后流向了各处。
方才在那些记忆当中的感受，还真不是褚清钰的错觉，他是真的被沉寂在这洞窟里的血缠上了。
它们前仆后继，争抢着冲向褚清钰，钻入了褚清钰的皮肤，生怕再慢一步，就要被永远埋在这里。
褚清钰可以料想到，在他人眼中，这画面应该不太美妙。
他就像是一块肥美的猪肉，正在被这些血红色的东西争相食用。
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要被这片血色淹没了。
光看那群兽人们惊恐的眼神，还有方凌仞那慌张地表情，褚清钰就知道，这场景应该相当可怖。
可事实上，此时此刻，回荡在褚清钰脑海里的声音——
“爸爸！爸爸！”
“回家了！”
“冲啊！”
褚清钰额角青筋暴起，吐出了钻入口中的血，“别乱叫！”
方凌仞连忙伸手，试图挡住那些还想往褚清钰嘴里钻的血条。
忽地！有几道血条，缠住了方凌仞的手，“妈妈！妈妈！”
方凌仞面色一僵，“这是什么声音？”
褚清钰：“……”
第486章 血水
褚清钰能感觉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涌入他身体里的血，正在与他体内的血融合到一处。
这本就是他的血，只不过是取自他上辈子的身体。
它们被带到了这个地方，先是进入了那大妖的身体里，又从蛋壳中孵化出来。
大妖杀了它，流淌的血渗入了泥土里，融化了许多的东西。
在某些欲念的驱动下，它们诞生了一次又一次，死了一次又一次，鲜血在此处堆积，又被掩埋。
它们没入土里，融入水中，又蒸腾到了上空，附着在石壁上，再被攀附在石壁上的藤蔓吸收。
它们看似消失了，实则无处不在。
它们相当于一片无意识的游离体，若是褚清钰没有出现在此，没有施展血术，没有用那只新生的兽人，追溯血脉记忆，或许它们将永远沉寂于此。
时隔不知多少岁月，它们融合了不知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而褚清钰早已不在从前的身体里。
两者之间多少有些差距，褚清钰要想完全接纳这些血液，还得先炼化一番，才能顺畅的使用它们。
当初在燕家庄里吸收的那大片的血液，褚清钰也炼化了一段时间。
那些血还只是融合一些普通人的血而已。
可是眼下这些血，却是曾经由大妖孵化，融合那只雌蛇兽人的妖血。
是的，它们并非没有继承雌蛇兽人的血脉，而是太过霸道，在孵化之前，就将妖血同化了而已。
这些血的数量远不如褚清钰在燕家庄里吸收到的那么多，却远比那个时候要蛮横强悍。
只因继承了这些血的兽人死得太早，对世界还没有太清晰的认知，所以残留在血液中的意念，只有比较单纯的依恋。
它们或许根本不明白，褚清钰与它们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在它们残留的意识里，只有父母与自己，于是除了它们自己以外的，与它们气息相近的活物，就是父母。
看似血腥无比，恐怖骇人的画面，其实就是一群依附着死后残念的血，奔向父母。
它们才刚出生，就想与父母待在一起。
在褚清钰追溯它们的记忆的同时，它们也能看到一些属于褚清钰的记忆。
于是，它们在父母，爹娘，爸妈这些词汇中择选，最后发现，后者似乎更容易让褚清钰产生亲近感。
它们自然更倾向于亲近的词汇。
“爸爸！”
褚清钰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好像长出了好几个大喇叭，叭叭叭个不停，头都要炸了。
混在这其中的“妈妈”，就显得尤其清晰独特。
褚清钰看向了那几根缠住了方凌仞手掌的血条。
方凌仞还有点懵，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过方凌仞很快反应过来，继续去撕扯那些试图靠近褚清钰的血条。
褚清钰：“别担心。”
方才褚清钰只是没反应过来，现在意识到这些血液能被自己炼化之后就不再抗拒它们，也知道该如何引导他它们了。
在褚清钰的引导之下，缠绕在褚清钰手上的血条很快挪开，转而去缠着褚清钰的腰身。
褚清钰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撕成碎片，缠在身上的血条，勾勒出结实月匈肌，宽肩窄腰和腹肌。
方凌仞看得直皱眉，只想上手把它们通通撕下来。
褚清钰终于腾出了手，握住了方凌仞的手，安抚的拍拍，又将缠在方凌仞手上的血条撕了下来，扔回下方的血水里。
“这里的血，与燕家庄那时的情况相似，我可以炼化为己所用。”褚清钰捞起了流淌在地上的一些血，挡着方凌仞的面，炼化了留在手中的一部分。
方凌仞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方才可吓死我了。”
方才，在褚清钰一手点着赤鳞兽人，闭目施术之后，没过多久，这洞窟各处，就陆陆续续渗出血来。
当时先是花寅缙感觉到有一点凉意落在脸上，还以为是水，抬手一抹，毛上却沾了一抹血色。
花寅缙抬头一看，发现是攀附在洞窟上方的藤蔓上，有血滴滴答答的落下，还染红了一片的花，于是赶忙去招呼方凌仞。
在这里，出了褚清钰之外，也就只有花寅缙知道方凌仞的存在，还能看到一点影了。
花寅缙对于自己下意识去告诉方凌仞，而不是去告知符磬和孔骛这件事，也有些费解，不过他也没时间想太多。
因为，从上方滴落的血，变多了。
他们原以为只有上方在滴血，所以下方才逐渐累积了一大滩。
直到他们在挪动脚步时，发现自己一脚踩出了一个血坑，才意识到，就连泥土，都在往外渗血。
水潭，也很快被血染红。
洞窟上方滴滴答答下血雨，泥土咕噜咕噜冒血水，水潭一点点被染红，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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