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的窃窃低语渐渐消融在沉沉的夜色里。几十步外的主帅大帐内,帐帘垂下,将外间的风声与私语尽数隔绝。
温聿珣屏退了左右,帐中只余他与谢临二人。
谢临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跟着温聿珣,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温聿珣转身故作寻常地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暖暖手。”
“不躲我了?”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戛然而止。
半晌,谢临率先动了。他伸手从温聿珣掌中接过了那只温热的杯子,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温聿珣的皮肤,带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触感。
温聿珣掌心一空,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仿佛这才回过神来。
“……你都跟到这来了,我还能怎么躲。”
谢临捧着那杯热水,指尖的温度却似乎并未传进心里。他沉默片刻,忽然将杯子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发出轻微一声磕碰。他抬起眼,声音不高,却清晰得不容回避:
“我有话要同你说。”
温聿珣身形一顿,终是认命似的垂了眼:“好,你说吧。事关舒后?还是事关楚明湛?”
谢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事关我们。”
帐内空气仿佛因这句话而再次绷紧。温聿珣抬眼,对上谢临异常认真的眼神,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道:“你说,我听着。”
谢临唇瓣微启。这些话他这几日在脑海中已预演过千百遍,可真当坐在温聿珣面前时,他一时竟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温聿珣也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他对面。
话语在唇齿间转了一圈,谢临刚张开嘴,帐外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将军。”
两人俱是一顿,原本紧绷凝滞的气氛如同被针刺破。温聿珣深深看了谢临一眼,而后扬声道:“进来。”
帐帘掀开,一名身着军服的参将大步走入,手中还拿着一卷文书。他抬头正欲禀报,却一眼瞥见站在一旁的谢临,脸上顿表情顿时空白了一下:“……谢大人?”
他看了看谢临,又看了看温聿珣,敏锐地察觉到帐内不同寻常的微妙氛围,话音一顿,脚步迟疑起来,“呃……将军若有事,末将稍后再来?”
温聿珣目光从谢临身上移开,抬手制止了参将的退意:“无妨。何事?直接说。”
参将闻言也不再推辞,立刻正色禀报军务。温聿珣凝神听着,指尖偶尔在文书上轻点,做出回应。
谢临静坐一旁,耳畔是两人清晰的商议声,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他的目光掠过帐帘缝隙,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如今不过北行些许,气温已较京城凛冽许多,夜风裹着寒意渗入帐中,炭盆烧得并不算旺,只勉强驱散一丝寒冷。
这还只是在途中,也不知道真正的北疆苦寒之地,该是何等光景?温聿珣那么多年孤身身一人在北疆,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待他回过神来时,帐内早已安静下来,参将不知何时已然离去。谢临一转头,正好对上温聿珣注视他的眼神。
那目光深沉专注,仿佛已看了许久。
温聿珣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回眸,眼神有一瞬的仓皇。他迅速移开视线,端起案上已微凉的茶水抿了一口,动作间带着些欲盖弥彰的刻意。
谢临不由挑了挑眉。
温聿珣却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语气恢复如常地问道:“阿晏方才是要说什么?继续吧。”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这样一番打断过后,谢临此前酝酿的情绪也很难再恢复了。
他沉默片刻,倏地福至心灵,垂下视线轻声道:“……腿上好像磨破皮了,有些疼。”
温聿珣显然一怔,而后皱起了眉。
谢临平日居于京中,车轿代步,何曾有过这般昼夜不息、策马疾驰的经历。即便是惯于征战的武将,经此一途也难免鞍马劳顿,何况他一个细皮嫩肉的文臣。
温聿珣站起身,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我……”看看。
第一个字才刚出口,他便顿在了原地。
谢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恍若不解道:“你什么?”
温聿珣张了张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去拿药。”
他逃似的转身走向帐角放置行囊的木箱,半晌拿了瓶金疮药回来,递给谢临。
“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帐里吧。明日还要赶路……”
谢临状似疑惑地回看他:“我不睡这儿?”
温聿珣:“……”
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捏了捏眉心:“这里是帅帐,你是监军……”
“可我们是夫妻。”谢临打断他,“上次去江南时不也是同住一寝?”
谢临说着意味不明地拉长了声音,悠悠道:“当时侯爷还告诉我说……人多眼杂,不住一起传出去不好听……怎么?现在就不用掩人耳目了?”
第56章 处境颠倒
温聿珣哑然片刻,转身去取被子:“……你睡床,我打地铺。”
谢临:“……”
谢临气笑了:“在江南时,侯爷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
“此一时彼一时。”温聿珣耐着性子解释道,“军中不比江南,这里……”
“这里更是耳目众多,不是吗?”谢临抬头,似笑非笑看他。
温聿珣看着他清亮的眼神,语气不由加重了些,沉声道:“我们也不比当时。”
谢临这下不说话了。在他愣神期间,温聿珣已然在地上铺好了被褥。
后者像是不欲与他多纠缠似的,吹灭了烛光便要往地铺里钻。黑暗中,谢临眼睫煽动了一下,轻声道:“还没涂药。”
温聿珣:“……”
忘了这茬。
他揉了揉太阳穴,很快从地铺上坐起身:“我再去把蜡烛点上……”
“不用。”谢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这个位置我自己也不大方便上手。劳驾侯爷帮帮忙?”
温聿珣:“……”
他没理解错的话,谢临这骑马磨出来的伤应当是在大.腿.内.侧……
金创药已然递到了他面前,温聿珣没有伸手去接:“别闹了阿晏……”
谢临没动,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将药递给他。温聿珣无法,压了声音低声警告道:“谢临。”
他这么压下嗓子说话时,实则威慑力极强。军队里身长八尺的壮汉听了都要抖三抖。
可他忘记了面前的人是谢临。且不说谢临会不会被这种虚张声势吓到,光就说他以前对谢临那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态度,谢临也很难惧他。
听到他唤自己的大名,谢临只是微微倾身,弯腰凑得更近了些,声音平静却莫名显出几分可怜来:“……不点灯也不可以吗?不点灯,侯爷凭感觉替我抹些,不会有什么僭越的。”
黑暗中,谢临的声音显得极具蛊惑性。明明只是寥寥几句话,落在温聿珣耳朵里却显得格外有画面感。
温聿珣再怎么说也是个正常男人。或许如果谢临再晚几个月追来,温聿珣在面对这番情境时便能做到心如止水。可如今,他根本没来得及有一个缓冲期,也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谢临,便看见自己从前心爱的人,用这种语气、这种姿态蹲在自己面前……
温聿珣默了默,强压住下涌的气血,手指无意识捏紧了面前的金疮药瓶。
下一秒,他便听见谢临的轻笑声传来:“多谢侯爷。”
温聿珣反应过来中计时,已经来不及了。身侧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没偏头,却也能猜到,大抵是谢临在褪外裤。
而一旁,谢临其实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淡定。浓重的夜色掩住了他红的快滴血的耳尖,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将亵.裤.褪下。
指尖刚沾上金创药粉,温聿珣便触碰到一手如羊脂白玉般的滑腻,瞬间勾起他一些显然不合时宜的回忆。
感觉到那里的皮肤的确有些肿胀破皮,温聿珣将动作放的更轻了些。
“唔……”谢临腰身一颤,不自觉闷哼了一声。
“……疼?”温聿珣皱眉止住手。
谢临摇头,随后反应过来温聿珣大概率看不见,这才开口道:“没有。”
温聿珣闻言没再作声。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只留上药和衣料摩擦的细微动静。
半晌,谢临开口唤道:“温聿珣。”
“楚明湛的母亲是舒后毒死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温聿珣的心情瞬间就不美妙了起来——他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听到楚明湛的名字。
谢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快补充道:“我知道你不爱听。我以后也不说了。就这一次,听我说完。”
温聿珣没说话,谢临知道他是默认了,继续道:“当年我家道中落,带着阿蕴走投无路之际,是他出手相救,将我们带回京城,又设法安排我们进入清麓书院。再到之后入仕,每一步都有他的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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