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高坐上首,桌案遮挡住了他的身形,此刻他敛眉凝眸,任谁从他的面上都看不出丝毫他心中的想法。
凌夜寒指甲扣在手心里一片红痕,他当然知道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便是他去永州,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这西境和老对手那萨仁,若是寻常,他定然立刻请旨,但是现在,他紧紧攥紧拳头,萧宸生产在即,即便他再有信心也没把握能在两个月内结束这场战事,他接受不了萧宸再独自一人面对危险,更何况,重来一世,很多事儿都发生了变化,他只怕萧宸还会有危险。
后面朝臣的议事他几乎都没听进去,连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有些恍惚。
青离就住在紫宸殿的侧殿,天刚放亮便被出入宫殿的人惊醒了,醒来便再难入睡,索性披着衣服坐在了窗边,却瞧见了赵孟先入殿的背影。
赵孟先从紫宸殿出来,正在思称西北之事时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眼熟之人,他立刻微微侧眸,便与偏殿靠坐在床边的人对上了目光,青离神色不闪不避,微微挑眉,神色玩味儿,赵孟先第一次有一种被看透的错觉,青离?难怪如何都探听不到他的消息,他竟然在宫中。
他思及青离在他府中时看到的人,一股冷汗瞬间冒出,心也沉沉落了下来,他在这里,萧宸是否已经知道他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
那相似眉眼,相似的身形,方才屋内凌夜寒迟疑不肯请战的犹豫神情,几乎一瞬间一切的一切都在赵孟先的脑海中渐渐清晰,他恍惚间有些自嘲,所以,终究还是只有凌夜寒是不同的吗?不同到他甚至可以为了他有一个孩子。
匆匆一瞥之间,谁都没有说话,甚至赵孟先的脚步都未曾顿下,但是有些事儿却已经心照不宣。
邢方听到屋内的人咳嗽,又见他开了窗子这才从屋内进去,有些惊奇:
“青先生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这会儿外面风凉,你小心着凉了。”
说着就拿来了披风要为他披上,青离压下了口中将要涌出的咳意抬眼:
“今早来来往往这么多朝臣,出了什么事儿吗?”
邢方犹豫了一下,这是军报,青离并不是朝中之人,青离也不在意:
“不方便说便算了。”
邢方知晓他的身份,挠了挠头,又觉得青离也不是那等乱说的人:
“西北可能有战事,陛下这才天色刚明便召见朝臣。”
青离看向主殿的方向,眉宇之间难掩忧色。
此刻主殿中,凌夜寒有些不敢抬头看萧宸,他觉得他现在就和个逃兵似的。
萧宸撂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眉心:
“抬起头来,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模样。”
凌夜寒起身,半蹲在萧宸的身前,抬手圈住他粗壮了不少的腰身,将脑袋贴在了他的肚子上,就这么粘着,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永州的情形他知道,那五年他自己在永州也不知在西蛮手中吃了多少亏,去永州他怕萧宸有事儿,不去,他又不得心安。
第82章 陛下为侯爷出气
红色宫墙边的宫道上,一群刚刚从紫宸殿出来的朝臣有些沉默,半晌兵部侍郎许钊开口:
“我瞧着方才议事的时候靖边侯好似有些心不在焉,说起来西境还是靖边侯最为熟悉,上次那萨仁便在他手中吃了亏。”
“许大人说的是,靖边侯对西蛮一贯强硬,此次那萨仁明显来势汹汹,方才我以为他会主动请战的。”
细碎的声音和揣测从身后响起,甚至户部一个侍郎言语之间有些影射凌夜寒不主动请兵或许是有些畏战,其余几人不予在宫中谈及此事,倒是慢慢岔开了话题,唯有走在前面的赵孟先和成忠自始至终不曾接话,也未表明任何看法。
紫宸殿中,凌夜寒趴在萧宸肚子上一言不发,萧宸微微垂眸,就看到凌夜寒束的规整的发冠,恍惚间他想起他小的时候似乎也有一次这样趴在他怀里,那个时候怀里的人还不是如今戴着紫云冠的一品侯,还梳着小男孩儿的揪揪,萧宸心下有些和软,抬手抚了抚他的后脑:
“你小时候也有一次这样赖着朕怀里,还记得吗?”
凌夜寒愣了一下,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扭过头,轻轻亲了一下那人的肚子,只闷闷的摇了摇脑袋。
萧宸笑了一下:
“那会儿你学枪磨得手中都是泡,起初我也没发觉,后来看着你握着枪的手都有些抖这才发现,找了伤药给你上好,又裹了绷带,谁知道练枪的时候都那么坚强的小崽子,这会儿倒是红了眼睛,我还以为你是疼的,就问了你一声,结果你就这样抱上来了,那还是从带你回来你第一次肯离我这么近。”
这件事儿说起来其实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但是萧宸一提,凌夜寒立刻想起了那个下午,甚至记得那个时候萧宸身上清新皂角的味道:
“那会儿我以为我如果练不好,帮不到你你就不会要我了。”
萧宸抬手捧了一下凌夜寒的脸,迫他抬头,纵使十几年的时间已过,这人如今几乎位极人臣,但是这双乌黑的眼睛中的目光似乎还是和那个小男孩儿一样,写满了依赖和恐惧:
“担心朕,嗯?”
方才这人一言不发的走神儿他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凌夜寒眼眸微垂,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最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点了下头,他双手圈住萧宸的腰身:
“我若真的去了西境也没把握能在生产之前结束战役,上辈子就是让你一个人生下的麟儿,这一次我不想还留你一个人,而且我不也不放心,总是怕。”
方才众人议事他几乎没有听进去几个字,他满脑子都是上辈子周景带着玄甲卫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说萧宸病重的消息,每想起一次他都觉得周身发凉,萧宸只要消失在他的目光中,他心就像是提在半空中。
萧宸看着他惶惶的神色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唇瓣相触,舌尖交缠,让凌夜寒几乎忘了方才的一切,萧宸轻轻咬住他的下唇,微微用力,像是惩罚一样,凌夜寒却还是粘人地凑上去,随便那人予取予夺。
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凌夜寒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萧宸平日里欠缺血色的双唇此刻也红了一片:
“朕给你三日考虑的时间,去不去都由你。”
宫门外,赵孟先和成忠的车架并驾齐驱,于巷口分别时,两人遣散随从不知说了什么。
回到府中,赵孟先去了后院的梧桐轩,这里因栽种了一棵古梧桐树而得名,本来这院子是这宅子前主人的主院,修缮的极其奢华,只不过赵孟先并不是个沦于享乐的人,得了这宅子之后只将书房边的院子稍加修缮住了进去,而将造景精美的梧桐轩空了出来,直到两年前,他才忽然重新修缮了这座宅院,其后一年中这里陆续住进来了四位客卿。
赵孟先对他们礼遇有加,喜欢琴的他便为他寻来上等的好琴,喜欢书籍的,他就为他寻来孤本的古籍,只不过赵孟先对他们不似寻常朝臣对待客卿,他鲜少会问他们时政,也很少与他们针砭时事,只是时不时会到这院子里坐一坐,连屋子也不会进,通常都只一个人斟一壶茶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偶尔听人弹琴,读书,坐一会儿便走。
今日这几日也只当他是来院子里小坐片刻,赵孟先今日没有着人上茶,而是上了两壶酒,抬眼看向这几人,他们不是容貌多么出众,却总有那么一个地方肖似宫里那位九五至尊,两壶酒下肚,他面上红了一片,头脑混沌却又异常清醒,眼前都是今日进宫时萧宸扫向他的那一眼,只是那么一眼,他就知道,他的心思瞒不住那位这帝王了。
再抬眼看眼前的几人,他竟对当时起了那个念头的自己徒生一股厌恶。
“从今日起你们不必再在府中了,有想要回原籍的,府中会拨出银两为你们在原籍安置宅院,不想回去想要另谋生路的,我也可以为你们引荐,七日之内,将你们的想法说与管家就好。”
赵孟先说完便起身,步履有些飘忽地出了宅院。
西境兵乱的消息很快在朝野中传开,不少官员都以为靖边侯会主动请战,却迟迟等不到消息,世家子弟中不少是因着凌夜寒在秋猎中吃了亏的,如今逮到这个机会更是不会错过,这两日便是一些坊间的茶流酒肆都有凌夜寒怯战的说法流出。
“人家如今是一品侯,军功在身,又得陛下宠信,便是这辈子再也不上战场也一样一辈子荣华富贵,那西蛮的新汗王是个不好惹的,他何苦再冒险呢。”
“这话说的也在理,只要不打仗,就不会打败仗嘛。”
“冯兄快别说了,这话若是传到侯爷耳朵里,你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上次的刑杖还没挨够吗?”
提起上次的刑杖,窝火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哼,他就能在我们中间耍耍威风,那萨仁都欺负到我朝头上来了,怎不见他有刑杖我们那时的气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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