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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尔法庄园的岁月[西幻]_霍勒船长【完结】(155)

  在某一个时间段里,缇缇尔戈萨斯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祂带着一股从不把什么东西放在眼里的劲儿,仿佛只要是祂想做的,就从没有做不成的,这此地唯一的独.裁家,那些围绕在祂身边的魔鬼大臣、侯爵和侍从,每天绞尽脑汁地去讨好祂,富贵险中求啊!有人大喊道,即使,稍不留神,没准就会被流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而男人只是站在幕后,愉快地端详着这些丑态,祂才不在意这些是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女仆们多少都有偷窃癖,管家们会在他身后拉帮结派,给所有不懂得贿赂的家伙难堪。意外的是,祂不允许任何人看轻法尔法诺厄斯,即使祂自己嘛——不像是有多尊重这个弟弟一样,祂确实相当“看重”法尔法诺厄斯。

  关于这一点,法尔法诺厄斯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没过多久,在缇缇刻意的纵容下,当初再怎么想——为那些悲惨的家伙辩解一二,也终将被残酷的——人性所批驳,他头一次意识到了缇缇口中的“咎由自取”,贪婪,短视,拥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的权力,就轻易作践别人的自尊;为了捍卫那微不足道的特殊性,就能把原本能争取到的盟友推到对面。

  魔鬼的统治是稳固的,祂多么擅长多面挑唆,事实形成了闭环的悖论,浇筑的城墙牢不可破,无法从外界破开。

  他只能站在那高塔,伸出手,感受气流从他的掌心掠过,桌子上是簌簌掉落的瘟疫虫害,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属性,也由不得法尔法诺厄斯——他再又一次目睹那魔鬼们的满口谎言后,表面上,他不再大喊大叫,不再展露恐惧,心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沉寂下去。

  “哗啦。”

  他睁开眼睛,蜷缩在墙角的法尔法诺厄斯抬起头,发现是照顾他的老妪,老人一言不发地意示他起来,他习惯性地发问:“兄长那边怎么了?”

  “法尔法诺厄斯殿下。”

  她难得叫了他的名字,“您不能总是呆在这种地方。”

  严厉的口吻,却无诘问之意,他懒得去解释什么,比如——我实在是睡不着,呵,事到如今,他倒发现,他们魔鬼不用睡觉也可以——没想到,老妪继续道:“您应该站起来。”

  站起来?他想,他站起来做什么呢?衣服脏了有人清洗,发辫乱了也会被打理规整,他凭什么又要一丝不苟地保持着——缇缇的喜好和吩咐呢?他感觉到了恼火,正想呵斥两句的时候,老妪深深地凝望着他。

  “对……对,就是这样,您不该永远躲起来。”

  她说:“那对您有什么好处呢?逃避所有——难——道在您眼里,世界就没有一丁点儿的好吗?”

  那一刻的他在想什么呢?世界就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好!

  法尔法诺厄斯讨厌这种——反问的语句,他有时候会因为一两句发问而大发脾气,自然,没有仆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因为这会让他想起缇缇。

  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壁炉烧得很旺,皮革座椅很软和,匠人打造的精巧餐具摆在矮桌上,还有缇缇随性的那一句:“坐吧。”

  “好的,哥哥。”

  “你不戴上胸针吗?”

  “我不喜欢那个颜色,”法尔法诺厄斯想了想:“我更喜欢蓝色。”

  “你也不吃送去的甜品。”

  “……”回答太难吃的话厨师会遭殃,他便说:“我太忙了,忘了。”

  “还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马马虎虎。”

  “你该平静一下。”缇缇说。

  两分钟后,祂又突然道:“你不戴上胸针吗?”

  “……我认为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我喜欢蓝色,我想要蓝色。”

  “你也不吃送去的甜品。”

  “我真的很忙,哥哥,我一时忘记了。”

  “还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我说了,不算特别坏。”

  缇缇交叉的双手放下了,他自顾自地泡了茶,还给绿发的少年——喔,他现在看上去得有十岁那么大了,可惜脚还是够不着地面。

  “你不戴上胸针吗?”

  “我们已经说过这个话题了!”法尔法诺厄斯生气道:“你还想问什么?我不——我回头给你戴上,可以了吧!”

  “你也不吃送去的甜品。”

  “你有话直说好不好?兜圈子有意思吗?”

  “还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喜欢好了吧!没有比现在更令我满意的了!”

  “你该平静一下。”

  祂说,好像是真的在困惑为什么在如此舒适安逸的环境中,弟弟会大发雷霆一样,而主导权一直在祂,他穿着那身礼服,类似风衣的长长衣摆垂落到地面。缇缇笑吟吟地,祂的红瞳——在火光的照耀下,成为了艳俗的红,也可以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象征疼痛的红……

  “你不戴上胸针吗?”

  少年放弃般垂下手,“我会戴的。”他想,很简单,这真的很简单!忍耐一下,再怎么说,缇缇确实也不会责打他,可有时候,他真是希望缇缇能给他一巴掌什么的,也好过现在这样;他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梦里一定要尽是这种内容吗?就不能有点儿好的东西吗?

  “你也不吃送去的甜品。”

  甜品……食物,他已经不需要食物了,除了低级魔鬼需要更刺激的……血、肉,还有炖得腐臭的那些东西,缇缇身上是焚香的味道,可能还有……哄骗的味道,是这样吗?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那其实是类罂粟的气味,而缇缇还在继续这无止境的怪罪:还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够了!我说够了!!

  缩在墙角的他霍然起身,他应该做什么呢?继续为这点——刺伤和小事大发雷霆吗?她不过是一介奴仆啊!

  最终,法尔法诺厄斯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不停地淌眼泪,他几乎都要把情绪迁怒过去了,可他生生地克制着,连藏在怀里的脆弱都一并摔了出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真的对吗?因为他弱势与无助,就能随便把拳头挥向别处吗?

  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不甘心地承认,是他做不到所致的——他还得再想想办法,他得——

  老人像是叹了口气,安抚性的,拍了拍他脊背,这是个孩子的脊背,而这孩子——与过往的魔鬼相比,确实够与众不同的。

  不要绝望,法尔法诺厄斯殿下。她蹲下来,她太老了,以至于他听得到她的骨骼在吱呀作响,像什么——门板啦,棺材啦,会发出的声响,这是其他死去的老人身上不会发出的动静,这让法尔法诺厄斯惊觉——这位老妪,她的年纪怕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年迈。

  “没想到,时至今日——由罪神诞下的您,还能有这样的品质。”

  她梳理着他的头发,蓄起来的头发有点像海藻,有点打卷儿,但被养护得很好。

  “什么?”

  “——那些已经被忘却的高贵。”

  老侍女朵拉切萨尼亚说道:“有关诸神的高贵。”

  她又是痛心、又是怜悯,复杂的秘密堪比黄金,这也是为何她能留在这里如此之久,“你的兄长已经忘却那些初心了……不,毕竟祂也是由罪神生下的,是光有神力,却无慈悲的空壳……哼,连崇拜泥塑都轮不到他,不过,祂和祂那帮兄弟又有什么不同呢?”

  “什么诸神?”他茫然地问,而朵拉却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回答这个问题。

  她起身离开前,留下了一句话。

  她说:时机未到。

  ……

  “嗯……”

  缇缇尔戈萨斯晃了晃杯子里的血酒,他难得打了个哈欠,还有点百般无聊,而在他极度放松的时候,那些透明的、须状条带就会从他的斗篷下垂落出来:“说起来,这两年死的人有些少啊?”

  “是吗?”

  法尔法诺厄斯冷淡道,他看了一眼那些拖拽出水痕的触手。

  缇缇尔戈萨斯的性质是水螅体,就像他的性质是非昆虫纲一样,缇缇,按他还记得的一点知识来讲,是刺胞动物。比如水螅、珊瑚虫和水母,都归属于此。

  其实多少还是有点恶心的,法尔法诺厄斯想,水螅,依靠刺丝向动物或是鱼类体内注入毒液,十分隐蔽,还能——非常邪门地在触手上再长出一个自己。

  这让从物理上打倒缇缇成为了一个不太现实的目标,曾经目睹过缇缇那些——光怪陆离的珊瑚虫群的法尔法诺厄斯现在一看见这玩意就有点反胃。是的,那些珊瑚虫群五颜六色,仿佛将海底遗景搬到了陆地上,而那不过是一种——迷惑。

  “可能是有些吧,您想做点什么吗?”

  “哈,享受现在的清闲吧,再过个十年二十年,大概就有得忙了。”祂若有所思道:“地下装置怎么样了?”

  “还可以。”少年说:“——用来‘发电’的灵魂还是绰绰有余的,兄长。”

  “喔……”祂漫不经心地转转红色的眼珠:“之前那场反叛处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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