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先生,”林维伦摆出严肃的脸,“在踏入皇家兽医学院那天,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老人满意点头,紧接着就听见身旁人问,“先生,离我们最近集市上的鸡肉,您知道来自哪一家农舍么?”
“可能是东边的斯图尔特家,他有附近最大的鸡场和鹅场。也可能是北边的保罗家,他家价格低廉,很受小商贩欢迎。”费里看了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年轻人笑了一下,“昨晚上买了一点,配上土豆泥很好吃,所以问一问。”
老费里的眼神变得怜悯,“如果独自吃不好了,不要不好意思,可以随时过来,阿尔玛一定非常欢迎。你们这种刚从大学毕业的年轻男人,哪会做什么菜?别天天干噎土豆泥噎出毛病来。”
没过多久,他们在一处农舍前停下。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抓着贝雷帽在门口等待他们,看见福特车停下,男人长长松了口气。
“嗨!费里,你终于来了!快来这边,我把牛单独隔开了。”
“嘿!等等,”费里几步跟上他,“费迪南德,究竟怎么回事?牛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道,从一星期前牛就开始不对劲了——不停在牛舍里转圈,嘴里吐出的白沫有那么多,一直在抖,还喜欢用头去撞柱子…..”说到一半,他忽然瞧见默默跟在身后的年轻人,“那是谁?”
“诊所新来的助手,维伦林格特,”费里不着痕迹说道,“能力很不错,非常聪明,专业也很扎实,我选了好久才找到的精英。”
林维伦微笑着向费迪南德点头。
可农夫却上下打量他一眼后,很不在意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继续和老费里交谈。
明显就是瞧不上这个脸白白的、高且削瘦的新助手。
费迪南德带着两人走进牛舍,林维伦看见牛舍外面的角落里随意扔着两条狗链。
他没太在意,几乎每一家牧场都会养狗,很正常,他跟着进入牛舍。
看得出费迪南德家条件应该不是特别好,牛舍是用各种各样的木头垒建而成的,有些木头明显就是各地捡来的废弃物,颜色、木纹全都不一样,看起来杂乱无章。
角落里铺着大量干草,泥混杂着牛粪将地面染成另一种颜色,就算门大开着也掩盖不了冲天的臭味。
林维伦为自己唯一一双鞋点了个蜡,明白今晚的购物单必须再加双胶皮雨靴了。
其他牛都被赶出去吃草了,只有那头出问题的牛站在里面,嘴巴附近有大量白沫,身体一颤一颤的,步伐不稳,脑袋经常撞到前面的柱子上。
这是一头公牛。
“过不了几天就到它出栏的时间了,”费迪南德将两手搭在围栏上,只看着费里说,“给我开点强效药吧,这样你就不需要在它进屠宰场之前再跑一趟了。”
老人没说“好”也没拒绝,而是朝后招了招手,“林格特,准备一下,等我看完,你也来看看。”
费迪南德抿了抿嘴,怀疑伴着不信任的的目光落在年轻人脸上。
但老费里已经亲自上手检查了,他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倒豆子似的将这几天牛的行程经历说一遍,“它什么奇怪东西都没吃,每天就是去固定的小河喝水,去牧场吃草。我买的干草也没什么问题,都是吃了很久的。是不是中暑了?最近天热的不行。”
说完他还忍不住抱怨,“哎呀马上就要送到屠宰场去的东西了,还要浪费我的钱。如果不是越来越严重,我都不需要找你了,直接就联络车了。费里,不会耽误出栏的,对吧?”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1928年的农业养殖并不算发达,人力依旧占据很大一部分,一家上百头牛的壮观景象并没有那么普遍。
在乡村,最小的农舍可能只有那么几头牛而已。
他们全家一年里的吃穿用度几乎全部来自于这几头牲畜,所以每一头都弥足珍贵。
费迪南德家也是如此。
老兽医没急着回答,望着肌肉颤抖的牛露出沉思,“你确认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吃?也没有接触过?”
“我确认,我向上帝保证!”费迪南德伸出三根手指,“所以是中暑吗?是中暑了吧?如果是中暑就行了,不耽误它过几天的命运。”
“不,恐怕让你失望了,”老人摇摇头,示意身后的助手上前检查。而他自己则走近农夫,压低声音,“中暑可不会影响视力,费迪,你没注意到么?这头牛的瞳孔移动缓慢,说明视力在减弱。或许是中毒,铅或者什么有毒植物,我无法确定。费迪,它真的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接触么?”
“真的没有!”费迪南德有点急,“它们走的都是和往常完全一样的道路,路上什么也没有,我十几头牛都是一起走的,其他都没事,只有这头出了问题。中毒的话严重么?费里,它可只有几天就要出栏了呀!”
“不是什么大问题。”老兽医在牛舍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饲料正常,干草正常,牛舍里所有牛能接触到的木头上也没有含铅的油漆之类的。
至于费迪描述的那条河,老费里也知道,是从山谷中流出来的,活水,附近还有几家牧场的牲畜也喝。
他低声解释,“如果是铅中毒只要喂点益生菌盐就可以,其他有毒植物就需要洗胃吃药了。不过问题也不算大,牛的病症不算严重,治疗几天就可以正常出栏。”
听见这话,费迪南德重重松了口气,“那我们出去看看吧,看看路上是不是长了什么坏东西。抓紧治疗,我可不想耽误赚钱。”
可费里没动,他看向停住脚步,手仍旧放在牛脑袋上的年轻人,“怎么样?林格特?”
林维伦摘掉听诊器,转身平稳说道,“这是寄生虫感染,先生,这头牛恐怕已经没救了。而且我认为应该立刻排查这家牛舍其他所有牛,我担心寄生虫是否已经大量传播。”
他收回抚摸病牛的手。
在谁也看不见的半空中,一行文字瞬间消失。
那行字有点长,却非常清晰明了——
【一头脑包虫的牛】
另一边,费迪南德的脸色“刷”一下变了。
“你这个黑心的家伙!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
第4章
脑包虫,就是多条绦虫虫卵在动物的大脑或脊髓中生长发育造成的脑包虫疾病。
简单来说,就是这头牛的脑子或者脊髓已经爬满了寄生虫。
如果放到后世,或许可以通过检查和开颅手术等方式消灭寄生虫。
但这可是抗生素才刚刚发明出来的1928,x光机在整个约克夏郡都没有几台,他们对这种寄生虫几乎毫无办法。
最重要的是,人类才是绦虫的最终宿主。林维伦干了那么多年的总厨,对这种事非常敏感。
不过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暴跳如雷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屁话!你的妈妈没有教给你不应该对不擅长的东西发表言论吗?!闭上你愚蠢的嘴巴!”费迪南德大力拍着木柱,脸色涨红,眼睛里几乎喷出火焰。
他想起什么,猛然转向旁边,恶狠狠瞪着头发花白的老人,“费里,这就是你新聘用的助手?穿的人模狗样,说话臭怎么的和街边的乞丐样令人恶心?整个巴娄山谁不知道我家的牛最最好了?他在这里诋毁个屁,能不能拜托让他离我的牛远一点?!”
老费里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农夫的手臂,拍散了接下来所有咒骂。接着,老人转身,的目光在助手和牛身上来回打转,“林格特,你有什么依据么?”
林维伦慢条斯理拔掉牛屁股中插着的体温计,“瞳孔涣散,肌肉震颤,精神紊乱,口吐白沫,体温升高,这些都是脑包虫的症状,先生。”
“可这些也全都是食物中毒的状态。”费里摇摇头,“费迪南德的牧场修的很坚固,已经很多年没有狼或者狐狸光顾了,感染绦虫的概率实在太低了。”
绦虫幼虫通常寄生在狼、狐狸之类的肉食动物身体里,然后通过粪便排出,虫卵便会污染掉附近的草。
牛吃掉这种草,自然就会被寄生。
“听见了吗浑小子!”获得支持的农夫得意洋洋挥动拳头,“啪啪”拍着木制栅栏,警告道,“赶紧离我的牛远一点,别想在我这里卖弄你那一点也不专业的知识!你只会弄脏它漂亮的皮毛!你妈妈真该为你感到耻辱!”
一个刚从温暖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一个单纯愚蠢毫无社会经验的年轻人。费迪南德理所应当地认为,被当众质疑、威胁、嘲讽会立刻让这个脆弱的家伙无地自容。
会结结巴巴道歉然后滚蛋吧,农夫邪恶地想,说不定还会流着泪跑出去,再也不回来。
然而,眼前的助手却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只是像包容犯错了的孩子似的叹了口气,“您说过,对待生命要严谨。那么,您真的有好好检查这头牛吗?”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美食文 无cp 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