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除了皇宫外第二个熟悉的地方。
叶无言找了块风水宝地,磕磕撞撞地挖出容纳一双人的土坑。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玄煜摆好,自己则默默贴在他的身侧,俯视看他。
叶无言仿若捏紧苏玄煜的下颔,神色冷淡却略带薄怒:“苏玄煜,你现在好轻一具身躯,现在便能任我欺负了吗?”
“是我作恶多端,坏你机缘;是我奸佞三载,捣乱红尘;我该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我如今还要强迫你同我生同衾,死同穴。大煊万民怨念我来背,圣人仙缘我替你续,无论粉身碎骨、撕魂裂魄,我亦无悔,万死不辞!”
或是诅咒,或是恨意,他喃喃:“逆流而上,不过痴梦三载,我愿天道,入轮回因果,雷劫反噬,千刀万剐,残喘至终。”
“既你做个傻子,”叶无言眼如死水,“我也来做。”
叶无言狠狠地剜掉左手掌心的血肉,露出内里森森白骨,他双目猩红,眉宇尽丧。
泪水流出得无知无觉,叶无言轻笑:“大喜的日子,该笑才对。傻都和,这么疼都不告诉我。”
两只白骨手,严丝合缝,十指相交。
叶无言扯下红色发带,紧紧缠绕在血淋淋而相交的手上,细细絮叨:“你我才是天合之作。”
不知是痛还是苦,叶无言最后恣意大笑,耗尽气力躺在土墓里:“都和,等我成婚了。”
我们不拜天地,只对拜夫妻。
当夜,叶无言刎颈而亡。
雨停了。
不知哪儿飘来的柳絮,落在那双紧紧相握的白骨掌上,绒絮染上鲜红,宛如长出细绒的红绸。
新婚孤坟缠弱絮,白骨血绸绕此生。
粗糙的墓穴里葬着大煊的皇帝与神官,终究魂归天地。
漆黑冰冷的夜,墓穴里的人散尽最后一丝温度。
明月白亮得骇人。
远处肃穆王都渐渐融入历史长河中,古国漾出盈盈烟火,人们记忆中的悲哀喜乐,不断蒸腾褪散。
那一夜,一道响雷自凌霄没入凡世,天雷劈木燃起一场大火,山下人说,那是上仙赐给新人的喜冠。
浑浑噩噩,叶无言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顶楼上,他尚未摔落高楼。
只是力乏体虚,漠然看了眼远方便想坠落。
在他即将跌落的前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沉稳地拽住他。
他说:“小叶子……”
叶无言不可置信地回首。
第92章 醒梦
在他即将跌落的前一秒,一只温热的手沉稳地拽住他。
他说:“小叶子……”
叶无言不可置信地回首。
只见苏玄煜温和浅笑着教训他:“小叶子,醒梦了。”
叶无言脑海一片混沌,几欲濒临崩溃。
耳边响起没有感情的机械音:
“叮,编号00001玩家已安全脱离神念痴梦。”
“故事完整性:未知”
“任务进度:100%”
“情感匹配值:100%”
“偏离主线程度:50%”
……
叶无言的意识逐渐模糊,整个人仿佛都浸泡在缺氧的炙热蒸汽的容器内,头重脚轻。
叶无言苏醒后,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玄煜。
苏玄煜焦急而紧张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的神情极具威迫,看到叶无言醒后才缓了稍许。
只不过苏玄煜的衣着并不像记忆中的煊朝衣扮,反而是穿着怪异的研究服,衬得他脸色莹白,仿佛被吓坏了。
叶无言的意识依旧昏昏沉沉,入目环视,他们身处狭窄压抑的空间内,就连身下的床也一并怪异着,他们两人就像是被锁在研究室内实验的人体,严肃冰冷。
他挣脱浑身发软的失力感,下意识将苏玄煜护在怀里,指尖都在阵阵发麻,半具身体感受不到存在。
叶无言潜意识察觉到黑色观察窗外有人,他的眼神警惕凶狠地扫过,残余的恨意与杀意难掩。
叶无言不知道,窗外所有的研究人员都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没人敢看他的眼睛,有一种透到灵魂深处的凄怒恐惧。
怀里紧紧抓着的苏玄煜察觉他的异常,温热的手掌来回轻抚他的手臂,轻缓的声音哄他:“小叶子,别怕,我还活着,这里很安全……”
苏玄煜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话语,半小时后才令叶无言回神几分。
叶无言暂时还听不懂耳边的声音,他只觉得很熟悉,很安全,那一道声音,轻轻说:“小叶子,我还活着,抬眼看看我吧。”
叶无言冷着脸,随苏玄煜手的摆弄而机械地扭过头,但在看到苏玄煜眼睛的那一刻,仿佛变成了一只木头,愣愣的不知所措。
叶无言呆怔了几秒,凝眉闭眼缓了一会,脑海中的混沌似乎才要拨开云雾。
待他缓和后,叶无言发觉观察窗外的人并无攻击意图,于是开始认真谨慎地检查苏玄煜的身体。
紧张的薄汗挂在鼻尖,叶无言看到苏玄煜没有任何缝合痕迹的脖颈,这才重新昏厥在床上,每一块骨头都逐渐松懈。
“叶无言!”苏玄煜沉声看向窗外,“怎么回事?”
一名女研究员拉开门,她身后藏着许多胆寒的同事:“苏总,叶总本应六小时后清醒,可【神念】的不可控因素太大,叶总怕是在梦中受到刺激提前醒来,可身体机能还未运转,这才导致突然昏迷。”
苏玄煜转过身,将叶无言泛凉的手贴到脸侧,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神念】项目暂停。”
一旁的研究者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刺激,当然受到了刺激。
苏玄煜在神念仓内全部都看到了,他正是看着叶无言深陷痛苦而从梦中醒过来的。
他在【神念】中死后,化作一缕残魂,跟在叶无言身侧游荡。
看他疯,看他死,自己却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爱人消弭在山火里。
【神念】根据遗传学的前世今生,抽取个人和其他玩家的意识共同织成的故事,叶无言和苏玄煜入梦的,就是神念痴梦仓。
自叶无言首次苏醒后,足足养了两日才真正清醒,但他仍像生了场重病般虚弱沉默。
叶无言不说话,苏玄煜也并不强迫他开口,只是温和地陪在他身边。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看他们的结局。”
苏玄煜垂了垂眼,轻声:“好。但只能是我讲给你听,不许意识入【神念】。”
叶无言对着他轻弯嘴角,以示自己能接受一切结局:“好。”
史书中记载,翮杳君王翀霄并未强制己国与大煊互通,兢兢业业统领大煊修生养息几十年。
经年间,常有百姓于跨新春日跪铜盆、焚红带祈福,常有人不知何意,但随之效仿。
他们亦不知起先祈福应当是头系红飘带祈福的,焚红带则是祭奠着被遗忘的帝王与神明。
从天而降的小神官洗脱冤名,始终如一的煊皇背负了千年的暴君骂名。
可真是天生一对,盛名不衰。
一群痴民在那戏台上唱啊,唱什么大煊降神斩煞神,却不知两人是对苦命鸳鸯。
锷离国帝王苛政、横行霸道,不多年便气数大衰,被翮杳攻破。
其后翀霄一统天下,过了数十载的盛世平安年。
苏十四发现叶无言逃离马车后,匆忙赶往回大煊的路,命途多舛遇上锷离士兵,暴露身份后被囚于锷离,后几年锷离内乱,被翀霄所救,其后一直效忠于翀霄,并苦寻叶无言下落。
青月听从苏玄煜生前令,于翮杳等待叶无言,然而他并不知晓叶无言已死,数十年内,青月与飞鸟轮流辗转在翮杳与大煊之间,寻找公子的身影。
蒲生四处奔走,为煊皇与神官澄清,在苏止儿的庇护下过得不算太落魄,晚年间依旧固执己见,日日誊写数份煊皇与神官功绩。
刘飞天剃发出家,日日苦坐佛前悼骨人魂。
据樵夫说,那座焦黑的西山山头,时常出现一只枯面鬼,如游魂一般轻吟游荡,吓坏了许多人。
那人便是入世后的道士文灿。
他为叶无言与苏玄煜修了棺椁,正了坟墓,将焚后的两具焦骨合葬在一处。
此后一直在旁深居,立碑问道。
他耳目不明,面若骷髅,藏于山间度余生。
对于恶疫,文灿选了最痛苦的剜肉法子,为深受恶疫之苦的百姓演示苏十四的医法,大病一场残喘苟活。
……
——
叶无言和苏玄煜身处几千年之后,通过媒介【神念】,造了一场逃不过历史洪流的噩梦。
叶无言此刻躺在床上,四肢恢复了力气,但现世的记忆依然断断续续。
叶无言轻声:“苏玄煜,这个破故事不能改吗?”
苏玄煜细细替他擦拭手掌,轻笑:“当然要改,我可不想被雷劈了。”
叶无言面色一僵,眼神飘忽地不敢看他:“你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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