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天灾人祸后的言行也极为深谙民心的。
这样的国,不适合吞并,即便耗尽力气也难以收复民心。
待他将信翻来覆去,犹豫不决时看到信的背面,猛地站起身。
他咬着牙骂道:“疯子。”
九月七日。
锷离强势攻入大煊,在攻打一小城之际得意忘形,以至于被大煊与翮杳抓住机会,反败为胜。
此为第一胜仗。
诸有志之民远赴昭澜,围堵皇宫,他们不满城池沦陷,亦不满翮杳入煊。
肉眼可见的,煊皇已失民心。
九月八日。
岳有才命人打开宫门,两匹汗血宝马踏着铁蹄缓缓前进,马车异于常态。
百姓声嘶力竭声讨大煊皇帝,谁都未曾想到,马车目的地竟是刑场。
宫内南阁。
叶无言静静看着苏十四。
苏十四的嘴张张合合,不断解释手心的药丸是何物:“你怕疼,陛下说过。”
叶无言瞳孔中闪过一抹亮色。
苏十四见此话有效,立即趁热打铁:“外头已被锷离攻下,吃下这个,我们死在一处,将皇宫内一切人与物焚烧掉,不叫外来者赚一点好处。”
叶无言只说:“我要见苏玄煜。”
他就知道会这样。
苏十四淡淡笑了,抬首定了叶无言的穴位:“得罪。”
在叶无言惊诧中,苏十四掰着他的下巴,粗鲁且急切地塞进去一颗药。
第91章 喜冠
叶无言昏倒在地,与此同时,马车行至刑场前,掀开后,里面仰躺着的人是苏玄煜。
无声无息。
无论是想让苏玄煜死的,还是暗中想保护苏玄煜的,齐齐噤了声。
因他面容惨白,四肢僵硬,赫然是一具死尸。
苏十四喂给叶无言的药不是简单的迷药。
此药名为离魂丹,顾名思义,吃掉后则会“魂魄离身,再忘前尘”,能够让任何人忘却之前的记忆。
是苏十四得苏玄煜的令研制出的,彼时他还不知这种药会给谁用,花了十足的坏心思做成的,他从未想到这颗药最终会给叶无言。
苏十四沉默:“叶无言知道会杀了你的。”
苏玄煜嘴角的轻笑沾了分怅然,点头:“我情愿他杀了我。”
苏玄煜此番是想把他送到翮杳国翀霄的身边,不枉他三年来为叶无言的造势,想必翀霄一定会供他如神像,善待他,敬奉他。
刑场前,岳有才面带微笑,站在马车前恭敬地施了一礼:“陛下魔气入体,神志不清,幸有神官不计前嫌出手相助,现如今陛下已重获新生……”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惊世骇俗,他们也只能抬头看看皇帝,左右看看彼此惊诧的表情。
岳有才又拿出一圣旨:“这是陛下亲笔所写的圣旨。”
众人屏气一瞬。
“陛下生前无皇后嫔妃,希望众臣为陛下陪葬。”
众人怒火中烧,果然是暴君!
若非神官相助,不知道苏玄煜能再做出什么祸事,若是死的再晚些,是否就轮到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惨死?
听罢宣旨,大多半的百姓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只因叶无言之前做了件大事,引寒门入朝堂。
而那些寒门来自四海八方,亲戚朋友涉及甚广,几乎没人不想不反抗这道旨意。
帝王乃九五至尊,又怎么能反抗?
可皇帝都被神官渡魂三界之外,下的旨又有什么用?
皇帝虽死,可他的威压仍在众人头顶上千斤重,压迫着众人的膝盖与欲望,连反抗都要沉思再三。
如果苏氏后人再掌权,一定会遵从苏玄煜的遗旨。
可若不让苏氏掌权,谁又能打得过苏氏的兵卫,谁又能安安稳稳坐得起这皇位?
答案是没有人,清算几位王爷与逆贼童清后,再没有人敢有谋逆的心思。
忽的城外地动山摇,战马铁蹄踏得地面震动,所有人惊恐地望向城外方向,他们心中清楚:锷离攻到昭澜了!
锷离生性残忍,倘若被攻破城门,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不过一个时辰,城外便没了刀枪相击的声响。
一些胆子大的登上城墙,恰好撞见笑吟吟的翮杳国君,率领众兵临城,冲城门喊话:
“翮杳来送粮草,还望苏君开城门。”
翮杳拿出十足的诚意,只让农夫运送粮草,将士不准入城。
百姓喜极而泣,蜂拥而上、急切将城门打开。
大煊内没人敢谋逆,可翮杳国君翀霄可以出手主权啊!现下无人敢任主君之位,翀霄不一样,他是现成的主君。
这不正是他们的救世主吗!
海丹泽手里捏皱了一封信,头一次失态地把苏玄煜亲笔所写的信撕碎洒落城墙,他遥遥望着朝翮杳方向前行的马车,终究也还只是将一口闷气憋在胸腔里。
翀霄堂而皇之入城了,是百姓请他入的城。
他脸上挂着稳重而接纳的笑容,看着喜悦着即将成为他麾下的百姓,不自觉想到苏玄煜寄给他的那封信。
信后面写着:望你将我悬颅城墙上。
信中的深意翀霄不懂,这是苏玄煜不再敢赌篡改历史的可能,唯恐天道会报复在叶无言与他的臣民身上。
以翀霄私心,他不甘愿。
可苏玄煜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于公于私于利益,翀霄都应该这么做。
可他就是不情愿。
蓦地,人群中有人暴起,将苏玄煜躯壳推翻马车,一代帝王木人似的滚落尘泥,紧接着,一人抡起刑场砍刀,斩落苏玄煜的首级。
翀霄浑身的血液冻在体内,僵硬着扭头看向那闭着眼的祥和的头颅。
疯子。
岳有才依旧微笑着,可在苏玄煜人头落地的一刹那,他的习惯滑出一柄匕首横在脖颈,毫不犹豫自刎当场。
百姓有恨意,才会有焕然一新的爱,他们敢爱敢恨,眼见大煊无力回天后自会另寻明主。
如何做到心甘情愿,其中死结必然在苏玄煜身上,苏玄煜的死固然避无可避。
群臣为大局而跪拜新主,推动翀霄掌权大煊是自然而然的事,更何况大煊的国玺就在他手里。
无论真心假意,翀霄淡然置之,行使的首个权利便是委群臣以重任——命他们分发治疗恶疫的路黄与果腹的粮食。
精神上有再多抗拒,一并随身体疲乏而滚落的汗珠排出体外。
因为百姓眼中的喜悦与希望,是在几月来恶疫恐吓中所看=瞧不见的。
或许这次是真的新生。
——
大煊某一中原小城,叶无言头痛欲裂,他的手扶着摇晃动荡的马车壁,第一个涌上来的念头,便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尽的担忧与急迫。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为什么如此急切地想要记起某一件事。
这是一件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事,应当是他豁出性命都必须去做的事。
还有,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儿?
倏地,他破碎的记忆里冒出两个字。
苏。
苏……玄……
叶无言瞳孔闪过一抹亮色,瞬间恢复神志般,身体便如警醒的野兽做出防备。
他要回去,叶无言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但他心底有个死结,那就是务必重返昭澜。
那里有人等待叶无言带他走。
苏十四在前方稳驾马车,丝毫未察觉叶无言已经醒了。
叶无言翻开行李,偷了只匕首,凿开车窗后逃了。
回昭澜。
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直至次日。
叶无言风尘仆仆于雨夜归昭澜。
他立于城下,大雨倾盆,雨滴不断砸落到他身上,视线模糊在如瀑的雨中。
周围萦绕着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在他以为自己要夜宿雨中时,一道闪电劈过。
霎时间,叶无言的瞳孔骤缩,一口气吊在喉中发不出声音,心脏好似也凝固在胸腔中。
倒映在他眼中的,正是一道道苍白闪电下的一颗头颅,高高悬挂在城墙上。
两相对视。
叶无言像一具真正的死尸与苏玄煜的头骨遥遥相对。
在他头脑中猛然卡顿地回忆起一句话:苏玄煜,煊朝第一暴君,弑亲灭国,最后悬颅示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苏玄煜他……
悬挂在城墙上的头颅被糊着黑发丝,血痕多到令人几乎看不出原貌。
可叶无言知道这就是苏玄煜。
头颅下方堆着破烂的骨架,被恶犬咬得满是齿痕。
叶无言的心在泣血,倏地剧痛,他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他一步一步爬到城墙上,怀里抱着血色与白色的头骨,平静到诡异:“傻子,又骗我。”
叶无言仰头,眼中无尽的冷漠,一字一句道:“烂天道。”
他迟缓地迈下城墙,怀里抱着人头与骸骨,无心无魄般冒雨走向西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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