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中杀人?!
萧承烨震惊地看向楚祁,思绪起伏如潮。
楚祁却目光平静地看着黎知府,倏尔一笑。
看见他的笑容,以为他已经妥协,黎知府舒了口气,正欲继续出言辩驳,就见楚祁伸手入怀,掏了一个明黄的物件出来。
——御赐金牌。
他的头部如遭重击,耳鸣骤起,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官员们纷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悚然一惊,脸色大变,连忙起身行三跪九叩大礼:“臣见金牌,犹如见圣颜!”
“现在呢?”楚祁俯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浑身发抖的黎知府,“我朝的钦差大臣,可有先斩后奏之权。”
黎知府嘴唇颤抖,额头冷汗涔涔。
好半晌,他猛然抬起头来,眸中浮现出狠厉之色,抬起手向着身后的杜税官一指:“……都是这杜锴利欲熏心,瞒着臣干出这等擅权乱政之事!臣毫不知情啊,请殿下明鉴!”
杜税官浑身一震,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道:“黎大人,你怎能过河拆桥?没有你的授意,我怎敢如此?!”
黎知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愈发笃定起来,回头对着他历声喝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何如此胆大包天!定是美色金钱蒙了你的狗眼!”
“聒噪。”楚祁淡淡地道。
两人立刻噤声,齐齐跪伏在地,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滚落在地。
其他官员也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屏息静气,噤若寒蝉。
楚祁直起身来,缓缓拔出腰间的短匕。他的目光落在匕首上,语气悠然:“这把匕首是世子所赠,没想到刚佩戴几日,便要派上用场了。”
他忽然倾身,反手握住匕首,将锋刃轻轻抵在黎知府的喉间,轻声道:“孤只喜欢听实话,你明白的。”
黎知府面如死灰,一动不敢动,嘴唇翕动半晌,才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臣认罪……都是臣利欲熏心,授意手下私加税额、瞒报税源、侵吞税款……”
他涕泗横流,声音颤抖:“臣再也不敢了!求殿下开恩,留臣一条狗命!”
楚祁勾起唇角,直起身来,将匕首收入鞘中,不疾不徐地道:“黎大人莫要紧张,本宫可舍不得将这匕首染上脏血。”
黎知府立马开始磕头,额头与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多谢殿下开恩!臣定当上交所有不法所得,回调税点,再也不敢行这等欺上瞒下之事!”
楚祁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见楚祁没有回应,他磕得更为用力,额间开始流下殷红的血液:“臣愿意散尽家财,一并奉上,只望能纾解殿下心中的不快!”
“行吧。”楚祁缓缓说道。
黎知府如蒙大赦,跪伏在地,声音嘶哑:“多谢殿下开恩!”
“管好你自己,以及你手下的人。”说完这句话,楚祁抬起眼,扫视场中的其余官员。
官员们纷纷垂下目光,身体颤抖。
楚祁轻声细语地继续说道:“大人们也要借此机会好好自省。日后在青州,见林七如见本宫,你们可明白?”
林七闻言,浑身一震,难掩激动之色。
“臣等明白!”官员们齐刷刷地应道。
“本宫不希望再有下次。”楚祁语速缓慢,“届时,可就不是如今日一般,小惩大诫了。”
“是!”官员们伏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贴到地上。
楚祁没有再说话,回身牵起神色怔然的萧承烨。
两人一前一后,迈步走出宴客厅,厅内安静下来。
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官员们才齐齐松了口气,爬起来,后怕地对视一眼。
黎知府也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顾不得处理额上的伤,面色苍白地瘫在椅上,长长喘着气。
林七笑眯眯地往上首一坐,语气轻快地道:“诸位大人,还请继续用膳,莫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意。”
这下没人再对座次安排有任何意见。众官员神色各异地坐回原位,食不知味地吃着菜,再也没有交头接耳。厅中气氛沉闷,仿佛黑云压顶。
带着萧承烨走到花厅,坐在摆满青州特色菜肴的饭桌旁。桌上青瓷碗碟错落有致,色香俱全,热气氤氲。
楚祁抬手在神色依旧怔愣的萧承烨眼前晃了晃,笑道:“世子,别发楞了,快用膳吧。”
萧承烨回过神来,没有立即动筷,而是握住他的手,轻声唤道:“殿下。”
“怎么了?”楚祁温和问道,反握住他的手。
“承烨这几日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殿下是这样的。”萧承烨感慨道。
“害怕么?”楚祁直直地盯着他,问道。
第95章 愈发轻浮
萧承烨坚定地摇摇头,道:“并未。殿下胸怀大志,刚柔并济。承烨愈发觉得,能与您相伴,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楚祁温柔一笑,将他拥入怀中,低声道:“你都快把我夸到天上去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是一些迫不得已的手段罢了。”
萧承烨顺从地靠着他:“殿下不必自谦。您步步紧逼,恩威并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他顿了顿,有些犹疑地道,“只是,承烨心中有一疑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楚祁柔声回道。
萧承烨抬起头看他,语气认真:“为何殿下仍放任那黎知府保留官职?他此次散尽家财,岂非更加想要敛财,变本加厉地盘剥手底下的百姓?”
“有各地知县给他上供,他自然千金散尽还复来。”楚祁平静回复,“至于盘剥百姓……林七嗅觉灵敏,有任何蛛丝马迹都能及时发现。他此番已在生死之间苟且求生,不会再敢以性命为筹码试探。”
“可是他毕竟触犯了朝廷律法,按律应当革职查办。”萧承烨蹙起眉头。
“他不是已经退回税款,并作出巨额赔偿么?”楚祁缓缓道,“你这几日都在城中,不了解青州整体的情况。青州地势复杂,山脉众多,民风彪悍,山匪横行,其中南黎府尤甚,我们数次剿匪,均无所获。”
他继续解释道:“他任职多年,对协调各方关系得心应手。若是贸然将他革职查办,换上一个不了解情况的愣头青,破坏了官、匪、民之间的平衡,南黎府百姓恐怕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过了。我在京城根基未稳,青州绝不能乱。即便要换掉他,也不是现在。”
他抬手轻抚着萧承烨的后脑:“再者说,如今威慑过后,他已然不敢轻举妄动。若换一人上任,那人又心怀不轨,岂非又得重费周折?可我又如何能有闲暇余裕,再来亲自处理一番?”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更何况,你以为其他官员便是什么善类么?他们只不过是更加谨慎几分,还没来得及做罢了。”
萧承烨闻言,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楚祁轻轻拨弄他的发丝,说道:“无论他心中有何龌龊想法,只要他不敢做、不能做,他就可以是一个‘好官’。水至清则无鱼,你觉得这天底下是圣人多,还是普通人多?普通人都有七情六欲,会被欲望所累,会存在不同程度的恶念。对于恶事来说,论迹不论心。”
“论迹不论心……”萧承烨心头震颤,随即无奈一笑,道,“还是殿下能言善辩,说‘论心不论迹’的是您,说‘论迹不论心’的还是您。”
“对善,要多加引导。对恶,虽要深恶痛绝,却不能矫枉过正。”楚祁收回手,语气平静,“故而两者间,并不矛盾。”
萧承烨直起身来,与他对视,感慨道:“承烨明白了,多谢殿下赐教。”
楚祁抬手拍拍他的肩,语气温和:“世子快用膳吧,饭菜要凉了。”说着,执起筷子,为他布菜。
萧承烨也提著为楚祁布了几道菜,笑道:“殿下也多吃些,您这段时日劳心劳力,得好好补补。”
楚祁挑眉,夹起一片牛肉送进嘴里:“确实是得好好补补,不然怎么让世子更尽兴呢。”
萧承烨闻言,面颊浮上薄红,低声道:“殿下真是愈发轻浮了。”
“不喜欢么?”楚祁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道,“我只对你轻浮。”
萧承烨握住筷子的手一颤,箸间的菜落回碗中。他赶紧端起碗来,遮住自己发红的脸颊。
楚祁低低笑出声,没有再逗他,坐直身体,开始用膳。
烛光在微风中摇曳,映得花厅内光影交错,花厅中只余碗筷碰撞声响,宁静而又温馨。
经过宴会一事,南黎府迅速回调了税点,将多征收的部分返还给了商贾百姓,黎知府也乖乖向青州王府奉上了家产和对账簿。青州各府婉拒了所有商行的宴请贿赂,极力配合户部清查税籍,乖得与鹌鹑一般无二。
楚祁带着萧承烨继续小住了两日,逛遍瑞州城中玩乐之处,又尝遍青州特色美食。
待林一和念九备置了充足的盘缠后,一行人再次启程上路。
出城不久,道路就逐渐变得崎岖起来,车轮滚过凹凸不平的官道,车厢颠簸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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