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烨说话声音都在发抖。
或许自己已经猜到一切。
鹤来还是不死心地问:“……青蛙呢……青蛙在哪里……”
鹤来最后一次得知青蛙消息,还是在冰箱克莱斯口中。
上面查“智能体替代人类身份”这条灰色产业链查得愈发严格,青蛙被迫关闭好几个站点,少有人能联系上青蛙。
陶烨脸色煞白。
“青蛙……”他说话磕巴,“青蛙,半个月前,就被捕了……”
最后一点幻想的火焰被掐灭。
鹤来动作僵住,喘息在此暂停。
很长一段时间,他连身体的疼痛都感觉不到,整个人意识好像被无数刀片切割,不疼,但能看到一大片鲜血淋淋的伤口。
他缓缓闭上眼眸。
视野里不是漆黑,而是惨淡的白。
“你递给我纸条的那天。我根据纸条指示,在酒吧后厨留下了黑色标记,没过多久,我收到了陌生账号的好友申请。”
“不可能……”陶烨不敢相信,“按照原计划,林琦会直接找你……”
得到预期的糟糕答案。
鹤来笑了一下。
眼底却没有笑意。
“原来一开始就……”
谁知道当天鹤来去找过陶烨。
鹤来留下黑色标记的同一时段,谁也在酒吧。
答案太明确。
鹤来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他说:“……送我回去吧。”
“麻烦你了。陶烨。”
“送你回哪里?”陶烨不明所以,连忙解释道,“鹤来,别担心,青蛙虽然被捕,但我们还有备用方案,整个流程不是必须围着青蛙转,你听我说……”
“回陈竹年家。”
鹤来声音已经沙哑到陶烨要很仔细地听,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为什么?”陶烨再次震惊。
“你不是准备了很久……”
鹤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好似看不到尽头的堵车,瓢泼大雨砸在车身每一个角落,雨声、人声、鸣笛声……所有一切,凝在一起,像一团令人喘不过气的垃圾。
他说:“我逃不掉的。”
上次,陈竹年差一点相信鹤来真的爱他了。
契约权拍卖结束,鹤来得到了最有可能逃跑成功的机会。
然后他选择了什么呢。
他愚蠢地选择了“再试一次”。
被程序驱使。
被契约驱使。
被遥远过去,陈竹年留在他身上的,渺小的情感种子驱使。
如果林琦自己都身处险境,如果青蛙早就被捕,如果陶烨对这一切仅有一半知情。
那么,每晚借着天气预报的遮掩,准时给他发来陈竹年工作行程,发来逃跑计划的订阅号背后,又是谁呢。
谁密切地参与到所有事情里来,又悄然将自己隔绝在外。
悄无声息。
并且在鹤来最需要、最痛苦、最渴望的时候,准时递上诱人的“食物”?
直到现在,鹤来才意识到,所谓的“逃跑”不过是一场盛大的骗局。
猎人精心给他营造了能逃出去的假象,递上让他掘地求生的铁铲,等他好不容易离开围栏,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更大的囚禁圈中。
然而最让人恐惧的是,他不知道这样的围栏到底还有多少。
终于,鹤来发现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办法逃。
他能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陈竹年默许的。
如果陈竹年没有允许,他便会像个身处暗室的盲人。
8月1日。
逃跑计划里的前一天,陈竹年“巧合”地忙起来,他身边“巧合”地出现了帮助他逃跑的车。
雨夜降临,甚至新闻“巧合”地在他逃跑的路上播报犯罪的人工智能的编码和姓名。
将鹤来关起来,再切断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永远锁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是“好用”但并不能“根治”的囚禁。
精神上的囚禁才能困人一辈子。
从此之后,即使有人给鹤来发来了真正的逃脱信号,鹤来也不会相信。
因为每一份逃脱的可能,背后都留有陈竹年的影子。
骗局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同心圆。
一圈接着一圈。
一层压着一层。
直到把他禁锢地喘不过气。
永远困在怀疑、猜忌、胆怯中。
第二次逃跑,根本不需要陈竹年去追。
鹤来主动选择回去。
人倒在沙发上。
没有开灯,闪电偶尔透过客厅落地窗刺进来。
阴森森的亮。
薄情,惊悚的亮光。
鹤来将自己蜷缩起来。
手抚上疼痛难忍的腹部。
三次。
十二年前,五年前,现在。
他认识了陈竹年三次,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看清陈竹年是怎样的人。
陈竹年不是没有给他暗示。
所谓“S级Alpha都是疯子”“家里除开Beta爷爷,没有其他正常人”。
鹤来单纯地没有相信这些。
长夜难熬,一整晚都浑浑噩噩。
暴雨夜晚,陈竹年没有给他发来“晚安”的消息,他也没有主动关心陈竹年。
彼此对现状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没有捅破这张荒唐的窗户纸。
答案揭晓,鹤来慢慢想起所有。
车上接过陶烨递给他的,从梁牧野终端调出来的最后两条短信。
最开始那条【求你】的短信是梁牧野发给鹤来的,后面的内容还没编辑成功,尝试向外界求救的梁牧野便被陈竹年的人发现。
几分钟后,陈竹年亲自编写了【求你】的后续内容。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芷萱,我真的知道我错了,错得很彻底。我不该那么固执,也不该忽略你的诉求。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反思,真心想改正自己。我不是要纠缠你,只是不想就这样永远失去你。我还想再见你一次。】
每一个字都令人害怕发抖。
梁牧野如何求鹤来呢。
他早已自身难保。
鹤来刚一合眼,脑里立刻闪过电话那头支支吾吾的苏珊、精神崩溃的方止凡,不停向他磕头的方衡,还有最后那条未读短信。
【梁牧野死了】
推理到最后,现实过于荒唐到鹤来忍不住发笑。
对。
甚至【梁牧野死了】这条短信,短信后面穿西装的男人抚黑猫的照片,也是陈竹年发给他的。
因为太疲惫而被迫陷入休眠状态的鹤来模糊地想起早上宠物医院的讨论。
【如果害你的人和救你的人,实际是一伙的——这难道不是最恐怖的故事吗?】
他不知道陈竹年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或许陈竹年早就回来了,只是沉默地等待他发现这一切。
艰难睁眼,额头覆了一层冰凉。
他还没看清眼前人身影,只觉得脸颊贴上熟悉的温热。
陈竹年坐在他身边,手抚他脸侧。
平静地说:“小鸟。你发烧了。”
鹤来像受到强烈惊吓的兔子,猛地推开陈竹年。
额头上的湿毛巾掉下来,砸到腹部。
鹤来急促喘息,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
陈竹年并不惊讶。
客厅遮光窗帘紧闭,连雷电那一点可怜的光都透不进来。
室内纯粹的黑,就像陈竹年的眼眸。
鹤来看不见陈竹年耳骨上到底扣了几枚控制情绪的耳钉。
或许是三枚。
或许压根没有。
终于,在这个过于寂静,而胸膛心跳声又震耳欲聋的夜晚。
他在陈竹年身上找到了曾在陈灼和陈南沅面前感受过的,怪异的“割裂感”。
像伪善的面具终于撕开,脱落。
后颈被人死死扣住。
冰凉的指腹压在他脆弱的腺体上。
颤抖的唇被熟悉的柔软压着。
对方的气息又一次包裹他。
唇齿纠缠间。
过于匹配的信息素碰撞,缠绵,交织在一起。
陈竹年碰了下他肿起来的唇角。
手按在他后脑勺,以一种拯救的语气,轻声说:“别怕。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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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没有什么事情能做到绝对的算无遗策。
成功死遁倒计时中……
第57章 不爱你了
8月2日的记忆数据,永远被打包丢进了垃圾箱。
鹤来也像曾经的陈竹年那样,逐渐记不清一些事情。
明明到家时全身干净,没有淋雨,他却烧得昏昏沉沉,被陈竹年喂了点东西,又吐出来。
陈竹年耐心地收拾一切,没半点责怪,偶尔还哄他一两句。
语气温柔到好像他和鹤来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
好像“逃跑”从未发生,鹤来只是正常离开疗养院,正常回家。
发烧使他体内程序开始打架,陈竹年的每一个动作,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触碰,都会牵连出一大串过去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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