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你想知道什么。”
薛无延这个人和朝堂上的其余人大不同,阮进玉没有和他接触过。
他心中家国为上,先帝在位时,阮进玉一年到头来也见不到薛无延一面。
那时候先帝经常寻机找话的想让他返京,薛无延置之不理。
所以那时候经常有人参他有慢君之心,参他有不听圣命之意。甚至还有参他行径愈发不妥日后恐有功高盖主之嫌。
可偏偏,他们那薛大将军半点野心也没有。
他心中就那点子抱负,保家卫国,百姓众生。
其余档子的事没有参与过,所以在边郡一待就是好几年,什么事也没干。除了皇帝需要他出征,或是敌军来袭,后者几乎没有,其他的,传进京里来的没有什么。
众人听不到消息,想找个由头再说都找不到。
他不畏强权,也不自我。
只是这朝返京,严堰当时一提,他竟真下了意留在京中。
又是因为后面发生的守备军事件,他再亲自整装出京。
这一切,好像发生的太快。
阮进玉眨了眨眼,脑中已经过了千丝万缕,最后,他先问的是,“温钟在哪。”
薛将军闻言一笑,像是怅然他的聪明,怅然他,太过聪明。薛将军没有瞒他,“温美人禁足解了,回她该回的地方去了。”
事情发生了这么久,温钟的禁足到现在才解。
禁足解了,她依旧是尊贵的后宫妃子温美人。
而关于温钟被禁足的起因,没有人再追究。
“我应该是,打乱了你们的计划。”阮进玉垂了垂眼皮,再次抬眼是往边上看去,用了些力,想和边上的人对上视,“陛下呢。”
“我,我想见他。”
薛无延原是百无聊赖的拿着剑用剑面在手心拍上拍下,闻言,停了动作。右手一转,手掌到手臂连着肌筋凹起一瞬,紧致清晰,再舒展开来。他紧握那剑的剑柄,尖端入地而立,身子借剑柄力撑而一起。
往前俯身一刻,他没有再笑,也不是平时那副正色凌然的样子,薛将军带着劲儿开了口,他说:“陛下那日在雨中抱着你,我看到他眼中的恨。”
“只差一步,这世上就再无武安王。”
“他好气啊。”薛将军眯了眯眼,方才的气势全无,恢复正色,吐字的语气,像是不关他的事、只是平静陈述。
所以薛无延的意思,是严堰不想见他。
也是了。
到这一刻阮进玉才意识到这一切是多大一场棋局,那俩方的博弈,双方都已经落子到最后一枚,这一枚落下,输赢既定,偏偏此时来了个搅局的,扬手一飘就把棋局给掀了。
阮进玉沉默了,他昏死过去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严堰那张阴沉沉的脸。
没错了。
这件事从最开始薛将军出京,再到温钟被陷害,宫中禁军缺人的事连带被扯出,自然而然就开始了招兵买马的事宜。
招兵事宜俩相被拖,宫中死局一般的场面浮于水面,给众人观,供世人看。
一步一步,环环相扣。
前面都无比顺利,武安王成功入局。
他以为这一次的谋反逼宫势在必得,实则从一开始就踏入了严堰的圈套。
严堰一直把阮进玉排开局外,那令人骇然的当街杀人事件,严堰偏偏让他这么一个久居皇宫的人来办,不,并不是让他办,只是让他来探探情况再返回去禀报。
阮进玉在那日意识到的时候就眼前一黑,现下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回想一下,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入局的?
是从当时同沈长郎接触到一起?
不,更早一点,是因为温钟的事,太后找到他,同他交易,让他帮忙插手兵权的事。这才有了后面阮进玉和沈长郎的一档子事,才有了沈长郎手中兵权变动的事。
偏偏那日在钿落园撞到钦妃娘娘的是温钟、冒犯钦妃的是温钟。
偏偏是温钟,才和阮进玉有关系。偏偏是钦妃,阮进玉当时怎么可能意识到。
若是按照正确的路径,沈长郎手中兵权没被插手,那日的逼宫武安王手下就多了一步棋,在必胜的情况下,他会带着他们一拥而上,而不是先让聂炎探头。
正是因为少了一步棋,才走到了逼宫这一遭,武安王先让聂炎上前,被严堰反围剿的,头一个是聂炎等人。
武安王没有出手,所以他逃脱了。
......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
而除整件事以外的阮进玉,现在却成了撬动事情的关键。
倒还有一点,阮进玉根本不知道严堰下手这么狠,他不留余地的搞这么一局来,不是为了绊倒武安王,单纯是要他命。
如薛将军所说,差一点,这世上就再无武安王。
也是至今他才稍稍看清一点那皇位上的人,那个杀出血路爬上去的人,怎么可能眼里容下泥沙,不揉也不洗。
武安王,是第一个。
严堰的狠恶,这是阮进玉第一次见。
这一切,怕是难得轻易收场了。
阮进玉没有说话了,薛将军满不在乎的又坐了回去,他打量了手中这剑好半晌了,剑,着实是把好剑。
“这件事当头,你的处境你清楚。”过了半刻,薛将军忽然提起,“去我府上住些日子吧。”
阮进玉现在的处境怎么说?
逼宫这件事严堰需要给皇宫众人一个交代,阮进玉虽然是被武安王强扯进来送死的,但由宫中人他们的眼瞧着,就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不是没死成嘛,如何解释自己并非其同党?
所以薛无延此次来的目的是这个,给他解困,至少在这个当头,先避开再说。至于此事是不是严堰授意,阮进玉不敢多想,他此刻也不确定了。
阮进玉没有犹豫,“我还是不去给将军添麻烦。”
“这件事,我终归得给陛下一个交代。”
阮进玉说的,是给严堰一个交代,并非给旁人一个交代。
这件事他本来也是遭了个无妄之灾,差点小命都没了。不知晓其中缘由的旁人疑他很正常,但若真此刻就不说二话的躲了,才叫人假的也能看成真的。
薛无延看着不像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阮进玉没有多问,拒绝了后薛无延自然也没有再提,点了点头就作罢了方才的提议,由了他去。
然后,薛将军便离开了这里。
这偌大的殿,现下就只有他一人了。
这是严堰的寝殿,原本以为今日总能见到他人,却是从亮白的日到漆黑的夜,殿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一次他昏过去不只是那一剑的原因,还加上他那夜拖着身子在雨中淋了这般久。
所以除去脖子上的伤加之失血过多,便就是还有风寒和以往的各种小痛小病一起而至。
明显的就是他现下头疼的紧,嗓子也哑的不行。
薛将军走后,伺候的宫女来了一趟,原以为是送药,却是来给他换药。
和之前不一样,太医肯定在他醒之前来过,没有开给他内服的药,只有脖子上那道伤,布下敷了层薄薄的膏药。
先前有事都会唤他自己的侍从前启来,这次没有,来换药的这位宫女,是他不认识没见过的。
这其中是否有用意,他猜不透、看不透了。
第42章 秉烛尔尔01
这一躺, 躺得他不知黑夜白天,不知几时几刻。
自从皇帝把处理朝政的地移到极乐殿后,原本空荡寂静的极乐宫多了各种声音。
阮进玉心知自己现下躺的是极乐宫正殿, 离皇帝处理朝政的地几乎没有多少距离。可这一日下来, 太安静了。
他想, 或许皇帝根本不在极乐宫里。
也没有人告诉他他昏的这一下睡了几日。
今日时间流速的飞快, 又很慢,阮进玉几乎一直躺在床上, 晚上最后一次换药宫女走时替他灭了灯,说让他早睡。
于是他又躺了好久, 半分要睡着的意味都没有。
闭了眼脑海中全是那日那场大雨, 心烦意乱, 于是干脆睁开眼,就这么怔怔的望着顶上。
极乐宫正殿和他住的偏殿不能比的,这里的一切皆是上上乘的。
现下全黑, 宫灯全部被灭了, 人在这种情况下的可视景不多, 宫室穹顶上那盘龙雕饰,此刻却隐隐泛着微光。
他看了好半晌, 直到眼睛发酸,才微微叹一口气, 甩了甩手。他自打醒来就没起身过, 夜晚入睡不得,生躺着只感觉身体愈发僵硬,骨节像是生了锈,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好不难受。
动了动手,撑着半身费了好些力才勉强坐起来。
缠在脖子上的布用的是那种很纤薄轻软, 一点不粗糙,自在如常。可,也不知是他自己心中不舒坦还是那道伤用疼在提醒他,阮进玉总小心着脖子,动的也小心。
往边上看了一眼,才移腿下了榻,这期间他有意直着脖颈,近乎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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