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那个时候, 那个只能看着阮进玉被拖入深宫无力将人拉出来时候, 一样, 依旧气愤。
“若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阮铮,肯定不会让你再回去。”
阮进玉好平淡, 尽管提起这个人,他依旧平淡, 他摇头, “承秋帝死了, 之前的事,全部了结。之后的事,与他也就无关了。”
“义父, 我饿了。”
潭竹正无奈至极, 此刻调转轮椅过去, 别的也不提了,他进了厨房。
饭桌上, 潭竹正坐在阮进玉的正对面,他想着, 道:“义父在息错山有五年了, 还不下山吗?”
潭竹正面上没什么波澜,很平静的阐述事实,“我没地方可以去。”
他没地去,也不可能跟着阮进玉回上京郡的。
现在国家还未大定下来,讲白了去哪都不一定是安全的, 这几天还有山匪横行的事发生。
第二日阮进玉下了一趟山。
息错山下有一个小村庄,他又来了这个村庄。
这个小村庄不是很大,他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村长为何人。今日的雪也很大,阮进玉撑着伞,路上的雪已经有一层,人踩上去,一步一个印子。
他从山上下来,找到了村长家。
村长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拄着拐杖,路走的很慢。
将阮进玉迎进屋,屋中烧了柴火,抵了半面寒凉。
“你是,阮家后代吗?”
阮进玉并没有隐瞒,直接点头,很坦然,随后从袖中拿出一袋银子,放在老村长手中,“我需和全村人道谢,只是不宜出面。麻烦村长了。”
“小事。”老村长摆摆手,面对他一直站着没坐下,他道:“我知大人身份不凡,不然可是我们折煞了。”
“几年前阮大人信任我们,这不,将我这个萧条的小村子托举到这个地步,是我们该谢谢阮大人,谢谢你。”
老村长这句话口中的阮大人可不是阮进玉,而是他爹阮铮。
“我带你去看你母亲吧?”
他母亲的石首,葬在这个村庄里。
阮进玉点头,老村长不畏外面严寒天,拄着拐杖往外去,亲自给阮进玉带路。
这五年来,阮进玉第一次回来。
却不是生平头一次见老村长,那是十年之前,阮进玉当时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和他母亲一道住在息错山。
所以,村长该是认识他的。
但是时间太久远,现下回来,村长显然待他已经不是待当年那个小男孩,一切都变了。
这个村子不大,但里头的人都很赤诚,念了当年阮铮的好,守着阮进玉母亲的墓碑这么多年,不至于让这块墓碑成为无人祭奠的荒野石头。
外头的雪好大,雪花成片成片的下,伞被他丢在一旁,没了这一方的遮挡,这些雪似潮汐向他涌来,到他的脸,到他的鼻头,到他的肩上。
阮进玉跪在其间,眼中有些恍惚。
那块墓上的文字写的不是阮铮的妻子、也不是阮进玉的母亲。
只简单五字。
——温锁锁之墓。
老村长从边上走到他身侧,缓缓的蹲下,手中拿着一个东西放在阮进玉身前。
“当年我收拾锁锁的遗物,这个你应当识得,我只留下了这个。”
是个细镯子,镯子最中间没有别的饰物,刻了一块银亮的玉石在里头。镯身通体为金,圈围不小,但很细,称得中间块玉石更亮。
说是个手镯,却更像个腕环。
腕环躺在阮进玉这骨节分明的手中,俩者互相映衬,仿佛要合入他骨。有雪落下,飘飘地砸在环上,落在那最中心最里头嵌刻的玉石上,便一瞬化水。
阮进玉盯着它看了好半晌,才终于抬眼,这一笑,很像自嘲,最后起身,才将腕环带到自己的左手上。
和老村长道完别,阮进玉重新上了山。
阮进玉就这般在山上陪着潭竹正待了好几日,这几日除了第二日和温锁锁忌日当天阮进玉下了山,其余时刻全部在山上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这日子,过得很慢顿,但也还算安稳。
阮进玉很喜欢在里间屋子的窗台边上坐着,看雪。
上山的雪比上京郡的还要好看,不是一片一片的,是整座山。而他此刻从窗台看向外面,便是看的整个天下。
天空,地面,树木,山路。
山川,河流。
这雪连着下了好几日,势头倒不是一直往上涨的,息错山比上京郡还要冷,夜里更不用说,风交织着雪一道专挑着人的骨头吹。
几日没出门的阮进玉也觉着身子又不大对劲了。
今日又在咳嗽,头昏沉沉的,倒不算痛。
潭竹正听到声音跑过来看他,偏偏就在此时,阮进玉正好不争气的咳出一似血来。
他面上叹了一口气。这可给潭竹正吓坏了,拉着他这里看看那里问问。
阮进玉只答:“很久了,带在骨子里的病,不容易治好的。”
“很久是多久?”潭竹正不肯轻易揭过这个问题,势必要问到底,他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儿时身体多好我不知道?”
阮进玉苦笑一笑,“爹,你说的都是十岁之前的事了。”
阮进玉小时候是习武的,但,那都非常久远之前,现如今他二十五,十多年的事情,总不好再拿到现在来说。
当年有很多事,潭竹正比旁人知道的只多不少,如今他这就死活不乐意讲的模样,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来。
也不知该如何说他,最后只怒目放言,“我如今当你一声爹,给你放一句话。”
“你不能再回上京!”
不管是当在威胁他也好,还是劝说。
总之,那个狗皇帝死了,他不用再回上京了,他不能再回上京了!
潭竹正吼完那一句,此刻神情沉了下来,语气也一道沉下来,他道:“你就陪着我好不好?不管去哪,你想在息错山,还是去别的地方,我都随你,你带着我去。但是不要去上京郡。”
阮进玉脸上也沉了半分,此刻听着潭竹正的话,脑中又浮现出一个人来。
也不是他想去淌浑水,只是,好像没那么容易脱身。
“你让我想想,”阮进玉又叹了口气,不过很浅,指尖搅着沾了血的帕子,“爹,我得想想,我若是没脱身,我们去哪里都是徒劳的。”
......
“好。”
第59章 伤冬殇雨03
阮进玉心中总是隐隐颤动, 今夜很冷,冷到他睡不着。
脑中反复想着那些话。
他又坐在窗台前,看着外头的雪景, 今夜的雪倒是忽而的停了。可这么些日子, 山上早已到处是积雪几层。
打断他这番愁绪的, 是外头忽然而至的声音。
这声音无比熟识, 只一句阮进玉就听出是谁。
前启这个时候上了山来。
他没有进门,在屋外喊, 今儿已是后半夜,阮进玉是正好没睡, 其实这几日来他夜晚睡得都不大好。
阮进玉外衣都没套就起身去开了门。
前启在院子里。
阮进玉出来前启便立即停了声音, 他想, 义父该是已经入睡没有听到声响的。
前启没有跟阮进玉进屋,直接禀明来意。他是快马加鞭从山下赶上来找他的。
此刻他的手中,握着一封信。
一封已经拆封过的信件。
阮进玉接过信, 看的很快。
这封信的大致意思是, 荼玛古关失守, 蓝岐郡蛮异郡沦陷,其, 蓝岐郡郡守拥兵自重、叛变之心昭然若揭。
荼玛古关,蓝岐郡蛮异郡二郡最西方的关口, 是抵御隔壁西荒地和南玉边郡防御的重要据点。
前启面色不是很好, 还因着一路不停歇赶上山冒出了汗,他说:“大人,这封信意味如此明显,是要逼着大人去走这一趟,可大人又不是武将, 不会武手下又没兵。”
“更何况这封信传自谁人之手都尚未可知,怎么看,都像一场阴谋。”
前启不想让阮进玉去趟这趟浑水,这封没有名头的信上说,说蓝岐郡郡守范生原本只是蛮异郡的节度使,正是当时因为阮进玉力挺才成功上位蓝岐郡郡守。
才有了如今这一遭叛乱,所以,和阮进玉脱不了干系。
当时在朝堂之上,那些大臣绝大数都不赞同范生上任蓝岐郡,阮进玉力排众议,才解决了当时那档子事,范生便成了蓝岐郡新一任郡守。
这信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因为阮进玉当时的做法,才导致了现在这一个祸乱。既如此,他得去打头去解决这件事。
让阮进玉这位帝师大人,出使西南二郡。
上京郡离得这俩郡太远,反倒如今在含枬郡的阮进玉离得近些。
战事刻不容缓。即便是文官,也有文官解决事情的道理,帝师出使西南二郡,未尝不可。
这封信是直接送到前启手上的,前启刻不容缓就上来找阮进玉,信肯定是给阮进玉的,和前启没有关系,他不能越界自己拦下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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