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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有及_独山凡鸟【完结】(50)

  父亲点头:“也好,那便如此。你来安排吧,小山。”

  “是。”我应下,想起云烟的事,便又道,“我见东院用的,皆是哥哥自带的人手,想来他不惯陌生人伺候。既然身子已无大碍,云烟若能回到我这边来。我也……”

  话未说完,便被父亲淡淡一句截住:“让云烟继续留在他那儿吧。”父亲语气平缓,茶香氤氲中不带波澜,“交给旁人,父亲不放心。”

  我喉头一涩,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我原是想说,近来左眼愈发模糊,连头也常常作痛。

  可见父亲不欲深谈,我也便不再多言,只能点头说好。

  父亲看着窗外的庭树,语气轻叹:“无论是你,还是泉儿,终归要慢慢习惯的。”

  我低头应声,不愿让父亲为这等琐事忧心。至于眼疾,回头我自己再想法子便是。

  于是话题一转,随口与父亲说起些别的。

  第45章 风过无声

  与父亲谈完,天色尚早,我便索性自行出门,去回春堂寻大夫诊视。

  回春堂仍与往常一般,坐落街口,人来人往,熙攘不息,与京兆府的其他坐标一样,数十年如一日地伫立在时光中。

  我站在药堂门前,忽而想起了白桃。

  那是我在侯府时,唯一肯待我以诚的人,不知她如今可还安好。她当年送我的那瓶药膏,如今早已风干变质,我却一直留着,不舍得扔掉。

  那小小的一瓶药,就像是个证据。

  在我偶尔回想起侯府那些日子时,它提醒我,那段岁月,并非全然是冷酷无情。

  “实在不巧,今日坐诊的大夫方才离开,出城问诊去了。”回春堂的伙计带着几分歉意道。

  我沉默不语,只站在那儿,没吭声。

  “您要是不急,可明日一早过来。”

  倒是不着急。

  可人就是这般奇怪,原本不甚要紧的事,一旦接连被阻了两遭,便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想立时做成。

  许是我脸色太犹豫,那伙计看了看我,踌躇着又开口:“要不,您去下一条街尾的那家小药堂瞧瞧?那里的坐诊大夫年纪轻些,但医术不错,小的疑难杂症都没问题。”

  我想了想,也好,左右不过是些头疼眼花的症状,早些看过,自己也安心些。

  我向他拱手致意:“多谢了。”

  天气渐热,连风里都带上了几分灼人气息。

  走在街上,风吹在脸上,像细细的火针,并不解暑,反倒更添烦躁。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管朝堂如何暗流涌动,卫家如何风波再起,于这京兆府中,百姓的日子仍旧平澜无惊,过得安稳如旧。

  我循着伙计所指的方向,寻至街尾小药堂。

  一踏入门槛,暑气便被隔在外头,药堂中凉意清爽,药材的气味杂而不乱,反倒令人神清气爽,脑中一清。

  柜台后坐着一人,看模样不像是伙计,正捧着一卷医书研读,连我进门都未察觉。

  我走至柜前,轻咳一声。

  那人这才回神,连忙将书合起,抬头歉然一笑:“哎呀,失礼了,竟看得出神。”

  他放下书卷,问我,“公子有何需要?”

  我开口:“坐诊的大夫可在?我想诊个脉。”

  他从柜后绕出,做了个请的手势,引我到一旁设好的诊桌前。

  “请坐。”

  原来这位便是回春堂伙计所说的,那位年纪轻轻却手艺不错的坐诊大夫。

  大夫将指腹轻轻按在我的手腕上,我亦静心不动,只觉心跳渐趋平稳。

  气息缓下来之后,我目光微动,随意打量起这间小小药堂。

  地方不大,药柜却高至屋顶,想来药材倒是齐全得很。许多常用药盒上,漆字已被岁月反复磨去,只剩下隐约的印痕。

  堂内收拾得极净,药香扑鼻,却无丝毫异味。

  我心中忽然泛起一个念头,若是日后也能寻得这样一处屋舍,不妨开间花坊,卖些花草种子,摆上自个儿亲手栽培的花,一日一日地养活自己。

  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世事岂能尽如人愿?若能得一副尚可的身子骨,再有一技傍身以谋生计,已是老天开恩,待我不薄了。

  “嗯……”

  大夫的声音将我从纷乱思绪中唤回。我转头望去,只见他眉头越蹙越紧,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他又轻轻转动手指,复又道,“换只手。”

  我依言将另一手置于腕枕上,心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平稳。脉动声仿佛一下子放大了数倍,扑通扑通,在这小小屋内震得清晰可闻。

  我忍不住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大夫收回手指,轻叹一声:“鄙人学艺浅薄,不敢妄言。但公子你这脉象,确有异状。似是……有毒入体。”

  “毒?”我喃喃。

  他点头:“近来是否常觉头痛?或神思恍惚?”

  我低声应道:“是,近日确实嗜睡,头也常常痛。我原以为是酒后未清。”

  他摇头,又问:“可有其他症状?”

  “眼睛……”我的心仿佛沉到无尽的海底,“眼睛时常出现异常,时而白光刺眼,时而一片漆黑来回交替。”

  大夫听罢,脸色凝重许多,凑近仔细端详我的眼睛,又取出银针,在我两侧太阳穴小心落下几针。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唉,我见识有限,不知究竟是何毒素,难以对症。劝公子尽快请名医相诊,拖不得。”

  我急声追问:“眼睛的问题很严重吗?”

  他收针入盒,语气郑重:“你的右眼神经,已近迟钝之境。若再耽搁,只怕……”

  他没说完,我却听得脑中一声啪响,像那根强撑着的弦被猛地绷断。整个人僵坐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不知该有什么表情,连应激都慢了半拍。

  大夫见我神色怔忡,便安抚道:“公子也不必太过忧虑。毒最忌情绪波动,易伤肝火。我先为你开一方清肝明目的汤药,说不定名医几针便能逆转。”

  我呆呆点头:“……好,多谢大夫。”

  走出药堂,我抬头仰望,晴空如洗,几缕薄云淡淡拂过天际,恍若一幅清雅的山水画,静默铺展在眼前。

  若有一日,我再也看不见了,那这再寻常不过的景致,是否也只能永远藏进记忆深处。然后随着时间渐渐褪色,直至只剩下一片漆黑。

  鼻腔猛地泛起一阵涩意,我急忙眨了眨眼,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缓了片刻,直到情绪慢慢退下,我才垂下头,转身准备离去,却在余光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宽肩窄腰,身形高挺,行止间带着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沉稳与凌厉。

  “李昀?”

  我下意识出声,又轻轻摇头,心中暗道自己看错了。可身子却先于脑子做出反应,脚步已朝那方向追了过去。

  街角忽地冲出几个嬉闹的小孩,我一时停住,低头避让,怕撞着他们。

  再抬眼时,那人却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却是春生从那头街口走了出来。

  他见我,便朝我走近,行礼道:“卫公子。”

  我不自觉想往他身后望一眼,又觉动作太过刻意,只好作罢。心口却像被什么重重掏了一下,空落落的,泛着疼。

  春生开口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点点头,声音低低的:“好。”

  走到人少的街尾处,我与春生立在一处墙角阴影下。

  两人一时沉默无语。

  我看着他,心里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他还是和从前一般,也和他主子一样,寡言少语,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波澜。

  片刻后,春生先开口,打破这份僵局:“看您手中提着药袋,是身子不适?”

  他垂眸望向我手中的药,好像要将那素白的药袋看出个洞来。

  “最近头有些疼,随便抓点药。”我语气敷衍。

  明知这药袋上并无半个字,我还是下意识地将它背到了身后。

  春生又问:“府里不是有大夫?公子怎会亲自出来取药?连个小厮侍卫都没带。”

  我抬眸看他,胸口那股对李昀的气,不自觉地转嫁了过来:“怎么?你家将军没告诉你?我如今可不再是卫府的大少爷了,当然凡事要亲力亲为。”

  春生怔了怔,忽而回头望了一眼什么地方。

  我正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却立刻转回头,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拦住了我视线的方向。

  突然道:“将军他,也是有苦衷的。”

  春生的话让我怔住了。

  片刻后,我笑了,自嘲地笑。

  不是信不信他的话,只是我不想再猜了。

  “也许吧。”我语气淡淡地说,“那你呢?你今日遇见我是巧合,还是特意来等我?若是特意等我,就为了说这些?”

  我嗤笑一声,语气麻木,讥诮着,掩不住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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