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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光有及_独山凡鸟【完结】(51)

  春生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担忧:“有些话,将军他是因为没法亲口说。”

  “所以,他就让你来说?”我打断春生。

  他顿了顿,似是没料到我这般直接,一时间竟答不上话。

  半晌,才像是替李昀辩解般低声道:“上回将军冒险去村里救你,已被太子和……记了大错。这一次,也一样。”

  “这一次?”我皱眉,“什么意思?”

  春生嘴角动了动,迟迟未言。

  而我却在那一瞬,仿佛溺水之人摸到了浮木,心中不禁浮现出一种荒唐的念头:不是自作多情吧?会不会是李昀在暗中做了什么?

  “小山。”春生忽然唤我。

  我一怔,他继续道:“我记得你以前不会骑马。你第一次骑马,好似还是我载你回侯府。那时,你明明极力压着心里的欢喜,可还是会从眼睛里蹦出来。”

  他顿了顿,语气轻了些,“我想,也许这便是为什么二公子不喜你。”

  我一瞬愣住。

  我不懂,为什么连春生也要提起那个人。

  为什么要将我,重新扯回那段我拼命想忘记的岁月里。

  不论是李昀,还是春生,他们都比我会装。未曾挑明时,一个个都演得滴水不漏,好似素不相识。

  “你现在也一样。再怎么藏,你的眼睛还是骗不了人。”春生看着我,眼神沉沉,“可如今,不喜你的人,不止是一位侯府的公子了。这京兆府,是吃人的地儿。”

  他语气低缓,锤敲在我心上,“你听将军的,趁早离开吧。”

  那一点点在心底颤颤巍巍、尚未成形的期望,被这话轻而易举地扑灭。

  我果然是死性不改。

  我盯着春生,冷笑一声:“是吗?也许哪一天我就看不见了。不知到那时,还会不会被人一眼看穿呢?”

  话落,我不再停留,越过他。下意识抬头向上看,窗口果然有人立刻侧身躲起来。

  我轻“呵”一声,径直转身,拐向下一个街口。

  第46章 泥上行舟

  命运的反复捉弄,让我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事情,已不会再感到崩溃,渐渐就习惯了。

  或者说,我早已学会了一种本能地应对。

  每当它再次降临,我只会自嘲一笑,道一句:果然又来了。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就像一艘浮在海面上的小船。没有高桅可以悬帆,也没有力气与海浪抗衡,便只能随波逐流,在风浪间辗转沉浮。

  我不再奢求掌舵,也不再奢谈彼岸。

  因此,我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没有撕心裂肺的悲痛。

  无论是李昀,还是这双或许终将失明的眼睛。

  好像所有的崩溃与挣扎,都已浓缩在先前那几句急促的追问与嘶哑中。

  我甚至不愿深想,我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等大傻子,被耍了一次还不够。

  此刻,春生和那个“躲起来”的人被我远远甩在身后。

  我大步流星地往卫府走去,殊不知,这些痛苦都是凌迟前的开胃菜罢了。

  而我现在之所以还能说“习惯了”,还能自诩“扛得住”,仅仅是因为,我还没死心。

  心中仍有残念,仍有微光未灭。

  直到死刑真正来临。

  这一段时间里,按部就班的生活离我渐行渐远,卫府的日月更替快到,没有给我太多的准备时间。

  尤其当人身陷局中,许多原本不该忽略的细节,便也悄然被抹去了。

  那日从小药堂回来后,依着大夫所开药方,我连服了几副,头疼果真好了许多,眼前也不再一阵阵发花,心下稍安。

  想着应当无甚大碍,便也未再去回春堂或请云烟搭脉。

  毕竟实在太忙了,一个足够让我分身乏术的麻烦——卫泉,完全搅乱了我的生活。

  卫泉的身体好似会随他心意掌控,心情好时,便神采飞扬几天。不顺意时,便闭门不出、脸色阴沉得仿佛要将人一眼钉死。

  自他入府后,我便自觉低了一头。

  无论父亲如何宽慰,我却总无法对着卫泉强硬起来。

  哪怕表面上笑语从容,实则许多言行举止,早已悄然转向小心翼翼。

  家中庶务,凡我知者,皆倾囊相授,言无不尽。

  我照着从前父亲教我的样子,亦步亦趋地去教他。

  也不敢称作“教导”,顶多,只敢说是“提点”。

  毕竟,这位大少爷的脾气实在难测。

  温润的表象之下,是一张利刃藏锋的面孔,无论我如何伏低做小,却始终不得他满意。

  “大掌柜是京里的老人,你贸然将旁人塞进去,哪怕再有经验,只怕要寒了下面人的心。”

  彼时,卫泉坐在书房上首,我则如一个小心翼翼禀事的大管家,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不止喜爱将身边人统统换掉,如今连那位管京中数家铺子的老大掌柜也要动,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纵然日后要换,也不能换得这般急切、这般生硬。

  卫泉慢悠悠地把玩着一串玉坠,吊着眼角望我:“想来这是弟弟作为下人时的经验之谈了,倒是我的过失。”

  我倒也无甚反应,这样拿我出身调侃的暗话,他并非第一次说了。

  反而是站在一旁的风驰,跃跃不忿。

  我察觉到卫泉的目光落在风驰身上,似笑非笑,几分打量的戏谑。心中一紧,赶紧朝风驰使了个眼色,眼底狠狠剜了他一记,让他出去。

  若非怕风驰日后撑不住,我真想大骂他一顿。我走了,你还留在这府里,能斗得过大少爷么?

  风驰气鼓鼓地拱了拱手,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玉珠子轻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卫泉继续道:“唉,我还是要好生跟弟弟学学这驭下之术。看看这府里的能人,个个对你忠心耿耿。”

  我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没接他话里话外带刺的钩子:“不若先安排个二掌柜,跟着大掌柜一并做事,日后再徐徐图之。”

  卫泉笑着应下,歪着脑袋问我:“弟弟这些手段,是父亲教你的吗?”

  见他不再揪着刚才的话不放,我松了口气,赶紧顺坡而下:“是啊,父亲教我许多,我还远未学全。”

  “这样么。”他将胳膊拄在椅子旁,托着脸,“那为什么现在是你来教我呢?爹很忙吗?”

  他的神情天真无邪,我却知道这话若答得不好,他怕又要恼我,然后称病不出了。

  正思忖措辞,他却抢在我前头再度开口,声音依旧缓慢,唇角微翘:“人都说,第一个孩子总是最金贵的,若是唯一一个,那便更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可惜,明明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但偏偏因为你,这份金贵就变成了遗憾。”

  卫泉的话音未落,我脑中却冷不丁浮现出二公子的模样。

  我实在不愿再去想这个人,但最近二公子出现的频率,却比这过往几年都要频繁地闯入脑海。

  好像他们这样的人,天生便有一种自觉高人一等的气度,看似温润如玉、谦和有礼。

  可我知道,那都是披着皮的刀子。

  这样的人,我从来得不到欢喜。

  对卫泉那点本能的愧疚,也在这冷嘲热讽中逐渐消散了个干净。

  若不是父亲的嘱咐,我早已一走了之,不必日日赔笑,事事退让。

  我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靠坐在椅背上,不再掩饰:“兄长若实在不耐烦,再忍我些日子便是。等我将府中事务一一交代妥帖,便不再碍你的眼。”

  卫泉闻言,倒没生气,反而定定地看着我。

  半晌,他道:“你来一一交代妥帖?这偌大的家业,离了你便不转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笑了一声:“呵,小山,你真的很单纯呐。”

  我皱紧眉头,厌恶别人这样看我评我。

  好像哪怕这几日我翻山越岭、劫后余生,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一无是处、不谙世事的废物。

  卫泉顿了顿,话题一转,突然问我:“你和李将军关系很好吗?”

  我不解其意。

  他垂眸继续把玩着玉坠,声音缓慢却清晰:“当初李将军寻到我,将我送回卫府时,还特意嘱咐我,要善待你。我还以为你们交情极好。”

  我心中一怔,一阵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却并未在意我的沉默,淡淡道,“真好啊。我也想与李将军交个朋友。”

  我喉咙干涩,胡乱应了一句:“为何?”

  卫泉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因为他令人敬佩啊。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冷面将军那提起朋友时,一闪而过的柔情吧。”

  猛地,好似有什么重物,砸在我脑子正中央,激起一阵嗡鸣。

  一闪而过的柔情?

  他是说,李昀在提到我的时候,露出过那样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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