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惟初眨眨眼:“可朕想要先生给朕出个主意。”
沉默片刻,这位老太师说:“陛下若是觉得难办,可以让别人替陛下去办这事。”
晏惟初嘴角的笑意略收,没再说什么,注意力落回了棋盘上。
赵安福默不作声在旁伺候。
一时间只闻落子声。
许久,晏惟初落下最后一子,再次抬眼看向面前这位太师,说:“先生教诲,朕铭记于心。天色已晚,朕也该回宫,就不叨扰先生了。”
章文焕起身恭送他。
直至晏惟初远去,老太师的视线收回,看向棋盘——白子棋差一着,输了。
走出太师府,上车时晏惟初忽而驻足,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前方灰蒙蒙快要下雨的天。
“做皇帝也没什么意思。”
他轻声喃喃,身后赵安福等人低了头,不敢应声。
静默之后,晏惟初迈步进车中,车门合上,辘辘远去。
御驾没有回宫,径直去了西苑瑶台。
比起皇宫,晏惟初还是更喜欢这里。
刚进门崔绍便来求见,向晏惟初请示,一直关押在锦衣卫诏狱里的前东厂提督万玄矩要如何处置。
这位万公公是谢太后最宠幸的宦官,这些年打着太后名号做过不少阴私缺德事,可以说臭名昭著。
“先押着吧,等你们将东厂上下彻底清理了一遍再说。”晏惟初随口吩咐。
崔绍低头应下,陛下让他们锦衣卫先自查,再查东厂,总归是对他们没那么信任,但陛下示下的事,他照着做便是。
崔绍退下后没多久,郑世泽也来了。
这小子进门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递上晏惟初之前说要的名册:“都在这上面了,凡是在我那里一次享乐花费过百两的,都记了名字,请陛下过目。”
晏惟初接过来扫了眼,京里京外的功勋大臣,怕有半数都榜上有名,就算本人没去过的,也总有家中不成器的子孙往那销金窟里潇洒。
郑世泽面上恭敬实则肉疼得很,这些可都是他的金主,也不知道小皇帝打算做什么。
晏惟初看罢便随手扔到一旁,问郑世泽:“朕想拉拢个人,但朕许诺的高官厚禄他看不上,金银财帛也不动心,你说朕还能怎么打动他?”
啥?还有这种人?
郑世泽撇嘴道:“能入陛下的眼那是他祖坟冒青烟,哪里来的不识抬举的东西。”
晏惟初不悦:“你怎么说话的,他是朕表哥。”
哦,表哥。
郑世泽瞬间懂了:“定北侯的话,确实有些难办,他毕竟是谢太后的侄子、镇国公府的世子,高官厚禄、金银财帛他都有了,看不上陛下给的那些也正常。”
晏惟初目露幽怨色。
郑世泽被小皇帝这目光盯得发怵,脱口而出:“那就用美人计!”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郑世泽快速说道,“定北侯在边关长大,镇日面对的都是一帮丘八大老爷们,估计没见过什么真正的美人,枕边风这招对他保准好使。”
晏惟初嘴角轻抿,没有立刻表态。
郑世泽嘿嘿笑了几声,来劲道:“再说了,现在外头都在传他老爹把个小妾抬为国公夫人,还想为那小妾生的小儿子抢他的国公世子位,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色’这一个字说不定就是定北侯的死穴。”
请换世子这事不必郑世泽说,乌陇那边送来的题本这会儿就在晏惟初手里。
镇国公谢袁魁原配早逝,在边关纳了一门小妾,这本没什么,但谢袁魁是个耳根子软脑袋也不太清楚的混不吝,被这颇有心机又给他生了个小儿子的妾侍哄着,老国公一去世立马上奏要将这小妾抬为正室、加封为国公夫人,谢太后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便给准了。
所以晏惟初这边刚给谢逍封爵,谢袁魁立刻以按制谢逍需将国公世子位让出为由,提出要将世子的位置给他小儿子,毕竟小儿子如今也算是嫡子,承爵理所应当。
这般家风不正,难免落得让人耻笑。
郑世泽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这美人也好找,陛下这里若是没有,我可以帮陛下从不夜坊寻些清倌来,我那里江南美人多得是。”
晏惟初嫌弃道:“定北侯不是那样的人。”
就连那夜在浮梦筑,若不是他被人下了药,也不会那般。
“……”郑世泽摊手,“那陛下自己想吧,我也没辙了。”
默然一阵,晏惟初松口:“你挑些人,过两日带来这里吧,让朕先掌掌眼。”
郑世泽兴高采烈地应下:“好嘞,包陛下满意!”
*
郑世泽说干就干,第二日便挑了二十个美人,亲自送来瑶台。
赵安福也自掖庭和教坊司内选了几十人,一并送到御前。
环肥燕瘦、殊色奇异,各有千秋。
郑世泽兴致勃勃地评头论足,这个冰肌玉骨,那个才貌双绝,又有那明眸皓齿、顾盼生辉者,怎一个美字了得。
晏惟初靠坐御座上,冷眼扫视全场,却不知是何想法。
赵安福出声,让众女各自上前一步,自报家门。
那些过于拘谨、呆笨者,立刻便被筛了下去。
再之后,琴棋书画又或别的,分别展示一番。
赵安福小心翼翼打量着晏惟初的神色,替他决定是去是留。
郑世泽原本还想着借机和晏惟初拉近一下关系,这会儿直觉晏惟初似乎不太高兴,便也不敢多说话了。
这一轮过去,只剩三十人。
晏惟初终于开口:“问问她们有无念过书,四书五经学过多少,吟诗作对能否答得上来。”
郑世泽:“……”
他怀疑那位定北侯自己都不会吟诗作对。
这一下又筛去了二十余人。
场上只余最后七八人,晏惟初示下:“再问她们有无习过武,熟读过兵法也行。”
连赵安福都忍不住出言提醒:“陛下,这只怕有些强人所难……”
晏惟初坚持:“问吧。”
郑世泽望着那一个一个接连被筛下去的美人,只觉无语凝噎。
不就是赏赐臣下几个美妾吗?您兴师动众亲自挑选就算了,您又要聪明伶俐,又要色艺双绝,又要满腹经纶,甚至还要文武全才……
您行您自个上得嘞!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上就上
第7章 他好男色啊!
卯时初,奉天门前升御座。
鞭响,鸿胪寺一人上前,提声唱:“入班。”
文武官员执象牙笏,分两班齐头并进步入御道,一拜三叩。
晏惟初高坐御座上,耷着眼有些精神不济。
从前住西苑时懒散惯了,每日日上三竿才起,亲政之后日日早起上朝,让他颇为不适。
“都平身吧。”
晏惟初的目光扫过下方众臣,也只看得清站在最前排的几人,左侧是内阁六部天官,右侧是一品武勋重臣。
谢逍不在其中,那位定北侯回京两个月尚未任实职,不需要上朝。
晏惟初心不在焉地听着下方各人奏事,不时点头摇头,给出处置意见。
所有人都看得出这小皇帝虽才亲政不久,但杀伐决断很有自己的想法,并非那软弱可欺的主。
一个时辰后,鸿胪寺官员再次问众人是否还有事要奏,有御史出班上前,躬身直言:“臣请陛下下旨,即刻从重处置奸宦万玄矩!”
晏惟初撩起眼冷淡看去,站于下方的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正神色凛然地痛陈万玄矩条条罪状。
这些陈词滥调晏惟初早听腻了,弹劾万玄矩的奏章全在他内书房案头留中,他连看一眼都嫌多余。
待到这位御史大人义愤填膺、口沫横飞说罢,晏惟初开口,只有两个字:“不允。”
那御史先是一愕,随即“噗通”跪下,痛心疾首高呼:“陛下!此贼不除,神器蒙尘,社稷危矣!”
晏惟初神色淡漠,首辅张炅也上前劝道:“陛下,万玄矩押入诏狱已有不短时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尽快决断。”
晏惟初冷冷望向他,张炅强硬重复:“请陛下决断!”
众阁臣纷纷上前,同样是一句请他这个皇帝决断。
见晏惟初不予反应,张炅也跪下,然后是其他阁臣、六部官员,直至所有文官,即便有不合群的看着同僚都跪了也不好站着,只能跟着一起跪下去。
武将那头见此情此景,各自交换眼神。
万玄矩这个没卵的阉货他们也看不上,不过这厮是太后的人,多少会给他们这些勋贵面子,折腾的大多是文官,所以皇帝处不处置的,他们倒是意见不大。
但见晏惟初面色已难看至极,他们不敢说什么也只好陪着跪了。
从先前张炅带头跪地起,这样的场面已然形同逼宫。
晏惟初最厌恶的就是被别人逼迫,越是逼他做什么他越不想做,他冷眼看着下方跪了一地的朝臣,一句话没说,起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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