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抬头一看,祝观瑜落泪了。
也许大公子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一边落泪,一边努力为顾砚舟包紧伤口。
那一颗颗掉下来的眼泪,好像一拳一拳重重打在秦骁心上,他的心被打得支离破碎。
他为你挡了一刀,你就为他掉眼泪,那我呢?
你现在眼里只有他,你看不到我了吗?!
他愤怒、嫉妒、怨恨,几乎发狂,又分明地知道此时不该被这些情绪冲昏头脑,此时他该赶紧带上大公子和顾砚舟赶回台州城抢救。顾砚舟不能死,要是死了大公子会记他一辈子!
就靠这么一刀,这个半路杀出的小子一下子在大公子心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哪怕他不死,大公子也忘不了他了。
秦骁真恨不得此时被剖开胸膛昏迷不醒鲜血直流躺在大公子怀中的是自己。
他猛地深吸两口气,强行压住胸口乱撞的愤怒和嫉妒,道:“大公子,得赶紧送他回城!”
祝观瑜抬起头来,眼泪还在止不住地下落,秦骁心头狠狠一揪。
不要。
求求你不要。
……不要爱上他。
他一咬牙,背起地上的顾砚舟,往回狂奔。
祝观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两人吹了口哨叫来踏浪和凌云,翻身上马,祝观瑜掏出竹哨急吹三下。
“撤退!!!”
众将士跟随号令,流水般哗啦啦撤出村落,跟着主帅往台州城疾驰而去。
昏死过去的顾砚舟被秦骁一路背到了城中,躺到床上,几名军医立刻上前,合力按着他的伤口,拿钢针在火上一烧,穿了线,一针一针为顾砚舟缝合破开的胸膛。
祝观瑜就守在床前,秦骁一路奔过来,气还喘得很急,转头看着他,他的目光却只望着顾砚舟。
秦骁的心就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焦灼,疼痛,慌张。
他感觉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失去大公子,他感觉大公子好像一转身,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远了。
他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无能为力,因为他不能让时光倒流自己冲上去挡那一刀,他甚至只能祈求老天爷一定要让顾砚舟活下来,如果他活不下来,大公子这辈子都要把他放在心尖上。
秦骁闭了闭眼。
祝观瑜的铠甲上还满是海匪的血,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鬓发凌乱,浑身狼狈,一双手因为战斗握刀发力过度,肌肉痉挛,仍然微微颤抖着,但他好像意识不到,他就这样等在床边,等军医最后的一句话。
秦骁看不下去,伸手拉了他一把。
“大公子,去洗把脸,歇一歇罢,我在这里看着。”
祝观瑜这才反应过来,怔怔点点头:“好。”
这儿是城中临时空出来供将士们看病养伤的驿站,墨雨打了水来,伺候他洗漱换衣,宋奇也赶来了:“大公子,村民们已经暂时安置在城中。”
祝观瑜此时已经缓过神来,点点头,然而宋奇神色凝重,继续说:“但是属下在城中转了一圈,城中的情况很不好。”
“城中的船老大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出海,船工们出海时还能有口饭吃,这待在城里,一日就要一日的口粮,他们都是没田地没家宅没钱的劳工,从哪儿挣口粮?您去看看城中大街上,站满了等着招工的人,他们甚至不要工钱,只要管口饭就行,但这就是这样,也找不到活计。”
这并不稀奇,台州在海边,适合耕种的田地并不多,也没什么深山老林可以打猎,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儿的人们世世代代就是靠着物产丰饶的海洋过日子的。
还没有开通海上商路的时候,台州就有一大半人都是渔民,摇着小船清晨出海,半夜带着新鲜的鱼虾螃蟹回港,活蹦乱跳的鱼虾螃蟹被夜市收货的行商拿去卖到其他州,而渔民则能换到宝贵的米面粮油。
后来东南王府将通南大运河挖到了台州,连接台州与内陆,打开了商道,又设立台州港,往海上走到南洋去经商,台州一下子多了大大小小的船老大,造出大型商船,成批的货物运出海,换成海外的稀奇宝贝和金银成船地拉回来,不少人就此发家,普通渔民们也就成了船老大的船工。
这座海边小城就是这样扎在海里运转起来的,如今封了海,相当于斩断了小城的根基,这让城中的百姓怎么活?船老大有些家底尚能支撑一阵,船工们可怎么办?
祝观瑜皱起眉:“若按照我们的剿匪计划,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让海匪在那处村庄扎下脚来。这么长的时间,若都让这些人吃不上饭,城中肯定不太平。”
他来回踱了两步,道:“给时瑾送一封信,要他给乔家在台州的盐场再批一块盐田,招工,能招多少招多少。”
新开一块盐田,要凿土引流,层层铺就,需要不少工人劳作,盐产量增加也需要更多的工人淘洗、晒盐、运输,应当能暂时消化一些劳工。
“是。”宋奇应下,“但只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祝观瑜又踱了两步,道:“还是要城中这些铺子招工。这些开店的商人,平时靠着运河和港口赚得盆满钵满,一到封海就把伙计都遣散了,这可不行。”
他吩咐宋奇:“你叫知府派人挨家挨户通知,必须开张,必须招工,而且要比封海之前多招二成。”
宋奇叹一口气:“叫衙门上门,掌柜的们肯定只敢照做,可是多了这么多伙计吃饭领工钱,铺子却没有生意,两三个月下来,不少小店就要关门歇业了——万一还不止两三个月呢?这些小店是城中缴纳商税的主力,一旦大片歇业,今年台州府衙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祝观瑜眉头紧蹙,这时,秦骁的声音响了起来。
“要让铺子有生意,这几个月只能靠外地的富人了。”他从屋里走出来,和祝观瑜一块儿站在廊下,“港口的生计,是靠连接海内海外,作为中转地,进行贸易交换,各地的商人来此中转歇脚,由此生出的吃喝玩乐各个行当。”
“实际上,来此贸易交换的商人并不是本地人,本地人的生计在这些商人带来的吃喝玩乐各个行当之中,现在封海停港,商人不来了,各个行当都没了生意,这才停摆。”他看向祝观瑜,“但只要有人来,这些生意又能转起来。”
祝观瑜支着下巴:“要有人来,可除了商人,谁会来台州这等地方?”
秦骁提醒他:“每年秋猎,围场附近几个村镇的村民都会过来兜售农家的新鲜瓜果,一碟拍黄瓜卖上两百文,都有的是贵人要买要吃,那些村民从早出摊到晚上,忙活这短短五日,抵得上平日赶集做买卖一整年的收入。”
祝观瑜双目一亮:“不错!只要在这里办一场赛事,只需一场,就足够养活这里的百姓了。”
庙会之类的娱乐活动,大家不会跑来正在打仗的台州凑热闹,但是比赛就有些可能,因为比赛场地是由办赛事的那一方决定的。
“这倒是个好主意。”宋奇抓抓脑袋,“但是这儿在打仗,哪有人会冒着风险来此参加赛事?又不是什么不得不来的比赛。”
祝观瑜顿了顿:“如果是我的比武招亲大会呢?”
宋奇:“……”
秦骁:“!!!”
宋奇:“大公子真要如此?”
秦骁:“不行!!!”
他吼得太过大声,满院子的人都看了过来,秦骁也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抓住祝观瑜,就把他拉到了一旁空着的客房,砰的一声关上门。
“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他抓着祝观瑜的胳膊不放,“难道在此办了比武招亲大会,你真要嫁给那个拔得头筹的陌生男子?!”
祝观瑜正要开口,可秦骁亲眼看着他为了顾砚舟失神,现在又要开什么比武招亲大会,那忍到极限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洪水一样爆发:“原先我在京中帮你救你,你就爱我,如今顾砚舟为你挡刀,你又爱他,现在又要比武招亲随便嫁个什么陌生男子,你的心到底有多少瓣!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
祝观瑜脑中嗡的一响,登时什么都不顾了:“我的心多变?!我爱这个爱那个?!秦骁,你说这话的时候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在京城时是谁跟我说要写家信同父亲说来东南提亲?又是谁转脸就和苏公子定了亲与我一刀两断?如今我们一拍两散,我爱叫谁陪我就叫谁陪我,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总比你一边搂着苏公子一边还要来招惹我要强得多了罢!”
秦骁被他气得双目发红,偏偏无法同他解释其中原因,憋得肺都要炸了,像头困兽在屋子里直打转:“好!我管不了你!我没资格管你!但我问你一句。”
他走到祝观瑜跟前,直直望着他,那眼睛带着愤怒、怨恨、嫉妒,和极强的独占欲,亮得惊人,可一开口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祝观瑜微微睁大了眼睛,哑然失声。
他不回答,秦骁立刻变得大声:“你有没有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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