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他没有因为前阵子在风波中被父皇放弃、被哥哥背刺,就一蹶不振,或是变得偏激。
他本来就和大皇子一母同胞,血脉传承这东西很难说得清,不少人本来厌恶自己的父母兄弟,却又无法抗拒地长成了父母兄弟那样,如果十六殿下在这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争斗中渐渐变成下一个前太子……
秦骁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他下了朝点了卯,叫竹生去老字号糕点铺子买大公子近来最爱吃的金丝蜜玉卷,他则如约来到万宝楼,上了三楼雅间。
雅间门口已守着数名侍卫,见他来了,侍卫长便敲敲屋门,朝屋内朗声道:“殿下,世子爷来了。”
片刻,屋中才传来祝恒远的声音:“进来。”
侍卫长亲自给秦骁开门,秦骁一进屋,里头就祝恒远和李闻棋二人,祝恒远好整以暇坐在正中的茶桌边,李闻棋则背对着屋门站在窗边,连他进来都没回头。
这气氛可真奇怪。秦骁素知这两人不甚对付,是因为李闻棋在游湖大会上假扮坤君骗了十六殿下,而后又被十六殿下发现——据李闻棋说还是亲自在他屋里找到了那身扮坤君的鹅黄衣裙发现的,从那之后十六殿下就把李闻棋整得哭爹喊娘,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看见十六殿下就腿肚子发抖。
但偏偏十六殿下又爱使唤他,这么一对欢喜冤家吵吵闹闹,直到前几个月十六殿下在主持修一事上被前太子暗算栽了跟头,又被陛下毫不犹豫地当成给长子的垫脚石,削了职权关了禁闭,唯有李闻棋还像从前一样待在他身边,两个人的关系似乎终于有所缓和,秦骁但凡要找十六殿下的时候,托李闻棋去找,总能递得进去话。
但今日怎么又这么奇怪,一个坐桌边,一个站窗前,也不坐在一块儿喝茶谈天,难道又闹翻了?那相看两相厌,殿下怎么又叫李闻棋过来,刚刚还老半天才开门呢?
这会儿身家性命都系在十六殿下这条船上,秦骁不得不对这些细节多上心了几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方才叫人去给大公子买零嘴儿,来迟了,殿下莫怪。”
祝恒远闻言笑了一声:“你现在倒是春风得意,封了骠骑大将军,又娶了心上人,还刚刚斗倒了头号情敌,这心里美得不得了罢?”
秦骁笑了笑,有点儿苦涩,外人哪会知道那一夜得知大公子流产时他肝胆俱碎的愤怒痛苦,哪会知道他这两日每次陪在大公子身边看见大公子因为剧烈腹痛而白了脸色时的心痛。
要不是被前太子逼到这个地步,他一个坐臣子的,又怎敢孤注一掷做出逼陛下废储君的事儿来?
他在茶桌另一边坐下,道:“算不上多好。只是有大公子陪在身边,无论起落,想到他,便也不觉得有什么苦的了。”
祝恒信笑着点点他:“在我跟前显摆,是罢?你有媳妇儿,你了不起。”
说着,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瞥了一眼仍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李闻棋:“在那杵着做什么?过来泡茶喝。”
李闻棋:“……”
他老大不情愿地转过身来,坐在了茶桌前,给这二位爷泡茶。
走近一看,秦骁才发现他面颊还泛着点儿红,李闻棋皮肤白,有点儿红晕红印就十分明显,他小时候就是因为又白又清秀,不像个乾君,功夫又不济,总是被同龄的小孩儿欺负,唯有秦骁会帮他挡一挡,所以李闻棋才跟秦骁关系这样要好。
秦骁这辈子也没对几个人上心过,碰上大公子之后,更是九成九的心思都花在了大公子身上,已经很久没有留意过自己这个发小,今日一看,突然发现他变化很大。
倒不是相貌或者打扮,而是整个人的状态。
原先李闻棋虽然相貌有几分秀气,皮肤又白,不像个乾君,但性格还是大大咧咧十分开朗的,这回见他,整个人沉稳不少,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很像大公子正同他热恋时,那种温顺而柔软的感觉。
大公子温顺柔软的时候风情绰约,但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这副模样,秦骁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小子是找相好了么?变得这么恶心。
“小棋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茶泡得不错。秦骁,你尝尝,我特地从宫里带来的贡品毛尖。”祝恒远道。
秦骁:“……”
他脑中像有什么一闪而过,敏锐如他,一下子抓住了那丝灵光。
小棋。
游湖大会上,他和李闻棋假扮坤君,他就是这么喊李闻棋的。
然后那一日李闻棋被十六殿下抱走……他俩还亲嘴儿了!
十六殿下现在竟如此自然地叫出这个名字,李闻棋好像也不太惊讶,秦骁将这蛛丝马迹一一串联,登时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他简直五雷轰顶!
秦骁拈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片刻,才稳住心绪,开口:“殿下叫得这么亲热,我都要误会了。”
祝恒远一顿,抬起头来,正好与秦骁探究的目光对上,而旁边泡茶的李闻棋一下子慌了手脚,差点儿打翻茶壶。
“当心点儿,笨手笨脚的。”祝恒远抬手扶了一把他那滚烫的茶壶,被烫了也没当回事,稳稳当当把茶壶搁在了桌上。
两人这反应就跟直接承认没什么区别,秦骁一时神色复杂,只听祝恒远道:“既然看出来了,此事还要劳烦你保密。”
“……我和殿下如今在一条船上,自当守口如瓶。”秦骁在心中深深叹一口气。
十六殿下如今走的是君临天下的大道,可历朝历代哪有皇帝娶乾君当正妻的?且不说阴阳不和,这乾君几乎不可能生得出孩子呀!没有嫡出孩子,要么娶妃,要么从宗室之中过继,都不是什么好办法。
秦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李闻棋一眼,又无奈地想,罢了,我自己在谈情说爱上头都是一团乱麻,哪还指点得了别人?他俩乐意,就叫他们厮混去罢。
他转回正题:“殿下,我今日来,是为了前太子之事,不知殿下打算做到哪一步?”
祝恒远道:“前太子私自动用金翊卫,在京中兴风作浪、权力倾轧,朝中与其对立的多位重臣都蒙冤而死,实在令人寒心。罚其削发出家,每日为冤魂超度,终身思过。”
秦骁微微皱眉:“出家还可以还俗,殿下,这不是长久之计。”
祝恒远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请父皇将他贬为庶民,再由他往日的仇家来结果了他?父皇不愿意。”
“我大哥是父皇一手栽培长大的,父子感情深厚,父皇哪舍得叫他变成庶民被寻仇而死?我若是强逼父皇下这样的旨意,也难免叫他觉得我心狠手辣,如今我刚刚回到朝堂,得稳妥行事,要是惹怒父皇再被关禁闭,岂不是叫其他皇子坐收渔利。”
“殿下,您有您的考虑,但我必须提醒您一句。”秦骁道,“前太子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经此一事,你们二人已是水火不容,你不杀他,他就会来杀你。”
祝恒远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半晌,才道:“我知道。”
这一日的交谈不算太顺利,之后过去半个月,秦骁都没再能见上十六殿下,据李闻棋说是政务繁忙,大皇子党为了保住主子,给殿下使了不少绊子,一面又在陛下跟前唱苦卖惨,希望能从轻发落大皇子。
如此一拖再拖,直到陛下给的一个月期限到了,十六殿下才勉强将前太子治下事务清查完毕,把调查结果和定罪书都呈给了陛下。
“是什么结果?”祝观瑜听到这里,忍不住问。
秦骁摇摇头:“不如意,甚至不是削发出家,只是罚大皇子出宫建府,无诏不得入宫。”
第63章
祝观瑜皱起了眉:“只是出宫建府?十六殿下的定罪书上就这么写的?”
秦骁摇摇头:“十六殿下写的是削发出家,不得回京,但呈给陛下之后,陛下最后的旨意,是出宫建府,无诏不得入宫。”
祝观瑜叹了一口气。
陛下对这个亲手养大的长子还是无法割舍,想想也情有可原,那么多孩子,只有这一个是带在身边养大的,就像他也是父王从小抱在怀里宠着长大的,即便他犯下什么滔天大罪,父王也决不舍得把他怎么样。
“上上下下忙活了一个月,换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十六殿下也不甘心罢。”祝观瑜道,“但是此时再叫陛下改判,也不可能了,多作争执,还惹得陛下不快。不如趁机要些好处,请陛下册封十六殿下为太子,如何?”
秦骁背着手在屋里踱步:“我也是这么想。只是储君之事太过重要,这么多皇子、这么多派系,都盯着这块肥肉,原先前太子一家独大,众皇子被他压得死死的,都没动过这个主意。如今他一倒台,众人心思都活络了,个个都觉得自己能上来抢这块肥肉。”
祝观瑜靠在软榻上,侧卧着,乌黑的长发倾泻下来,在烛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右手支着脸颊,宽松的袖口滑到了肘间,露出一段白皙如玉的小臂,指间那颗硕大的红玛瑙缓缓转动:“这水越浑,越要速战速决。若这次不能趁机让陛下立十六殿下为太子,等其他皇子们四处拉帮结派成了气候,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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