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对应天棋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自顾自道:
“张葵有个儿子。张葵是鄭秉烛的狗,同理可得张葵儿子也是鄭秉星的狗,就跟那日和郑秉星一同逛妙音阁的那几个纨绔的性质差不多……然后郑秉星很可能在妙音阁伤害过一个乐女,而且这件事还与张葵儿子有关。那个女孩可能还活着,但结合小荷之前告诉我的‘人命官司’,我更倾向于女孩已经死了。
“并且,郑秉星和张葵儿子很可能因为这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应天棋思考的时候总喜欢在手里转点什么,但现在他手里没有核桃也没有笔,只能退而求其次,无意识地按一按自己的手指骨节。
方南巳静静听着他的推理,听到最后一句,他微一挑眉,问:“何以见得?”
“因为,如果不是因这事起过矛盾,那张葵听见我说郑秉星死在妙音阁之后的第一反应就不会是‘绝对不是我儿子做的’。只可能是张葵儿子有杀人动机,张葵才会那么大反应急于撇干净自己。”
应天棋抿抿唇角:
“张葵病急乱投医说定是那姑娘的亲友为她报仇才会下手,主张从妙音阁查起……这歪打正着的,还真被他猜对了。”
【叮——】
突如其来的一声係统提示吓了应天棋一跳。
眼前一片黑暗映上了係统屏幕莹蓝色的光。
【解锁支线任務(5)】
【婉娘旧案】
【任務目标】
【请宿主查清婉娘旧案并将真相公之于众】
【达成条件】
【1/还原婉娘旧案始末】
【2/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任务奖励】
【200积分】
看着新弹出来的任务详情,应天棋微微皱了皱眉。
黑暗环境里,系统的光芒实在太过刺眼,应天棋没看多久便灭了屏幕,喃喃着:
“婉娘……”
也就是说,他刚才的推理基本是正确的,这就是事情的大致走向,不然也不会触发任务推送条。
应天棋心里有了底,正思索着,突然听身后冒出来一句:
“什么?”
应天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邊还有一人。
他回头瞧了眼方南巳,对上他略显深意的目光,也不知他听清了几个字,只好不尴不尬地打着哈哈:
“哈哈,没,什么都没有。”
应天棋輕咳两声用作掩饰,快步通过暗道,麻溜地钻了出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空气,而后发布下一项指令:
“回!”
方南巳跟在他身后出了暗道,也没继续追问方才的事,只瞧着他,微一挑眉:
“这就要回了?”
“嗯。”应天棋点点头:
“张葵这也再问不出什么东西了,那就先这样吧,有思路了就先往下顺着。还有,明儿你安排一下,我要见见郑秉星那群狐朋狗友。”
说着,应天棋往门口走去,但走出去几步,脚步一顿,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问:
“对了,张葵……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方南巳没有回答,但应天棋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了那么一丁点东西:
“呃……杀了?”
方南巳微微扬了下眉,意思应该是他猜对了。
应天棋一时半会儿果然还是没法适应古代这拿人头当猪肉砍的节奏,他心情有些复杂,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又听方南巳意有所指地问出一句:
“陛下为何覺得从张葵这问不出东西了?”
“……”
应天棋一开始并没有明白方南巳说这句话的用意。
但片刻后,他想起在地牢里看见的东西,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明白了方南巳的意思,冷汗瞬间顺着脊骨蔓延至全身:
“你……”
“进了臣这间别院的人,只有两种结局——一言不发而后成为屍体,或者吐出点东西之后成为屍体。臣以为,下面应当会有陛下用着顺手的东西,但现在看来,是臣多此一举。”
方南巳若有所思地瞧着应天棋,微微垂眸像是短暂地上下审视他一眼:
“但陛下如果已经用自己的方式问出了想问的东西,那也好。”
好像某堵高高大大的墙轰然炸开,应天棋恍然明白了很多东西,但也再次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时代间不可忽视的割裂感。
他是可以用上方南巳那些家伙什,对张葵严刑逼供。
不用跟他费口舌说那么多演那么多,可能掏个老虎钳出来,省事又省心,付出的肯定比现在少,得到的也只会比现在多。
张葵那家伙看着也不像多铁骨铮铮的人,用点手段就能把知道的东西都竹筒倒豆子似的吐干净,到时候一切事情自然也都清晰明了了,应天棋能省下很多功夫和步骤,运气好点还能一键直达谜底。
但现在的情况就是,捷径摆在面前他都不走。
因为他的思路和方南巳不一样,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地牢里潮湿的腥臭味仿佛又缠了上来。
应天棋緩緩蜷起手指,垂眸看向了地上那道还未闭合的暗门。
他现在就可以折返回去,暂时拋棄掉作为一个现代守法三好公民的良知,让一切都为了通关效率服务。
但应天棋盯着那片幽暗思索片刻,还是收回了视线。
方南巳一直在旁边瞧着他的反应,见他转身走了,方南巳才同苏言示意,让苏言合上了那道门。
“陛下,不再问更多了?”
“不了。”应天棋跨出小院,找到自己来时骑的那匹馬,垂眸解开缰绳。
方南巳再次开口,说的话不知是认真还是嘲讽:
“哦——陛下是仁君。”
“跟仁不仁君的没关系。”应天棋跃上馬背,像是叹了口气:
“只是,如果结局是固定的,那我还是更愿意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驾!”
有些东西,应天棋暂时还不想轻易抛棄,如果不抛弃的代价是多花点时间和精力,那也没关系。
等到了真无路可走无法可解的那一步,再行极端也不迟。
但应天棋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遇见那一天。
这庄子在城外,離京城不太遠,但也稍微有点距离。
应天棋顺着来时的路驾马回京,因为心里装着事,他的速度比起来时慢了很多。
这一趟花费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短,因此他并不如来时那么着急,一边骑马溜达一边看看夜色吹吹晚风,倒也安逸。
夜深了,空气中满是草木清新苦涩的味道。
古代没有路灯,只有月色微微映亮前路。
应天棋的漫无目的地四处望着,瞧着路边随风摇晃的草丛。
又一阵夜风抚过。
应天棋微微睁大了眼睛。
“吁——”
他立马勒住缰绳,停下马,缓缓皱起眉。
方南巳见状,轻扬起眉梢:
“怎么?”
“有血腥味。”
应天棋嗅了嗅风里夹带的那一丝铁锈味,看向方南巳:
“你闻到了吗?”
“……”
方南巳见惯了生杀,对这种味道已然习以为常,也并不觉得城外出现一两具尸体是多罕见的事,因此反应淡淡。
应天棋没有管他。
只自顾自跳下马,巡着血腥味飘来的方向寻去。
往前几步,忽地瞥见草丛里闪过一道寒芒。
应天棋睁大眼睛,快步走过去,才见那是一把倒在草地里的、沾着血渍的长剑。
应天棋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打量着它。
按照一般套路,装备都爆了,那方圆五十米内定有本体。
但多年观看影视与文学作品的经验告诉应天棋,路边捡尸体,涌泉相报和农夫与蛇的可能性是对半开。
应天棋陷入了挣扎。
反正现在他还没看见人,“见死不救”的罪孽感会轻很多,他正在想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转头就走,还是人命关天先找到人救了再说……
下一秒,他突然感觉有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拽了一下他的衣摆。
应天棋吓得一哆嗦,立马低头看去——
只见夜色里,一个人型生物趴伏在草地里,一只手无力地拽着应天棋的袍角,正努力地仰头看他。
那是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
少年身上满是草屑脏污,半张脸都是血迹,唯独睁开的一只眼睛亮得吓人:
“救……”
他的嗓音嘶哑,连指尖都是对生的渴望: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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