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敢啊?”贾世仁不屑地嗤笑一声:
“郑秉星家大势大,还有个当国师的哥哥,他爹还要指着郑家升官发财,张问哪敢去找郑秉星讨公道?他也就只能自己抱着牌位在家哭一哭了。”
应天棋点点头,略一思索,接着问:
“之后呢?这件事最后如何了?”
“最后……这事性质太恶劣,吓坏了好多人,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都知道出了这么件大事,所以不能不给出个了结。虽说那婉娘是个贱籍,但怎样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事情要真追究起来,郑秉星是非要被问罪不可了……但他哥有那通天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他出事?仅一日,他哥就把这事儿压了下来,連案子带京城中的風言風语,都一并清理了。而事发当夜在妙音阁见证过此事的世家子弟,都收到了两样东西——一颗成色上乘价值连城的红珊瑚珠,还有……还有一根……一根人舌。
“之后我们就明白了,此事再提不得,不止我们,全京城都当这事没发生过一般。
“张问也是个可怜人,再多苦痛也只能自个儿往肚子里咽。这事儿轻飘飘被揭过,郑秉星还是他的逍遥公子哥,没受一点影响,张问从此沉寂,没再跟着郑秉星了,算是彻底翻了脸。说来,这半年多了,我也就见了他一两面。他估计也是真伤心坏了,胡子拉碴颓丧得不成人形,听说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唉……”
说到这里,贾世仁朝前膝行几步,原本讨好地想拉拉应天棋的袍角,但被方南巳瞥了一眼后又悻悻收回了手:
“大人,我知道的事儿都告诉您了。郑秉星做的恶事,罄竹难书!这只是其中一件而已,他被杀了,当夜发生的事情我们当真不清楚。若论动机,那也当是死了姘头的张问嫌疑最大,如果要编话本子,那也自然是与妙音阁相关的这段最精彩,您说……是也不是?”
第46章 五周目
鄭秉星, 在京城横行霸道,欺男霸女,遍行不义之事。
看上与张问交好的樂女, 讨要不得,便恼羞成怒, 将樂女虐杀于众目睽睽之下。
知晓真相的人不敢质疑,不敢声张, 只能看着事情被权贵压下, 加害者逍遥法外, 受害者冤死在棺椁中化为一具枯骨。
从贾世仁他们那屋里出来之后, 应天棋有些低落。
他昨夜原本就没睡好,一大早起来又听了这么多糟烂事,心情便更差些。
客栈里如今除了案件相关人员和大理寺分派在各处的守卫,就没有其他人了。应天棋行在客栈空处,隨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抬手摆摆:
“谁也好,去幫我找点東西吃,要甜的,吃了心情好。”
“陛下不好了?”方南巳抬眸观察着应天棋的神色。
“啧, 你就不能说得吉利点?什么叫‘陛下不好了’?加上‘心情’俩字又能怎样?唉……听了这么个破故事,坏的坏死惨的惨死, 谁能好?好在这鄭秉星也算得了应有的懲罰, 死得实在不算冤。”
应天棋共情能力一向很强, 平时看个社会新闻心里都会难受一下,更别说现在听旁人亲口描述的、曾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的事,心里更是堵着一口气出不去。
可方南巳显然没能理解应天棋这情绪从何来。
于他而言,今日这一遭, 与坐在茶楼听书看戏并无不同:
“此事中任何一人都与陛下无关,何故如此?”
应天棋早看出方南巳是这么个冷血性子,也早知他会有此一问。
人和人本就是不同的,他没指望方南巳能理解自己的难受,就也没致力于和方南巳费劲吧啦地讲道理,只隨口道:
“是与我无关,但我这人就好樂他人之乐,痛他人之痛。放心,若有一天我从旁人那里听到的故事主角变成你,我也会为方大将军痛哭一场难受几日的。”
“可,鄭秉星只是杀了一个乐女而已。乐女是賤民,命还不如陛下御花园里一颗矮子松值钱,”
方南巳语调无甚波澜,未携一丝情绪,只在应天棋看不见的角度,抬眸观察着他的反应,似乎不打算放过他眉眼间任意一点微小的情绪波动:
“陛下仁心至此,肯为低賤乐女伤感?也不覺得当朝国师亲弟去为贱籍女子偿命,实在不值?”
“哎别说这话,我可不爱听。”
应天棋想也没想就驳了他的话,好像他说的这些话不是深思熟虑后的革故鼎新,而是他本就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这些,故而开口时才会如此理所当然、云淡风轻:
“什么贱不贱贵不贵的,都是人,都是命。人生来就不应该被分三六九等,人命也不该被金钱衡量定价,杀了人,就要偿。”
说着,他又转身嘱咐一句快要出门的白小卓:
“点心最好是桃花味的。”
方南巳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
之后,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挪开视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小卓得了应天棋的吩咐,立馬出去了,不消片刻端了盘桃花糕回来。
彼时应天棋已经横在椅子上打盹了,听见声音,才找回神智,伸手要了塊糕。
横竖这不是在家里,就算他在床上躺展了吃東西也没人敢念叨他。
囫囵吃完一塊糕,应天棋调出系统界面,检查一遍支线任务五的完成条件。
【1/还原婉娘旧案始末】
【2/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懲罰】
如今听过贾世仁的供述,第一条条件却还是原本的蓝色。
这说明,贾世仁说的很可能也不是全部的实情。
还有这第二条……
鄭秉星已经死了,要说惩罚,偿了命那也勉强算是了。
但显然这第二个条件不是让应天棋去找郑秉星再索一次命,那应天棋就可以大胆猜测,本案凶手并不只有郑秉星。
这倒是和应天棋心里硌着的几个疑点有了对应。
应天棋思索片刻,关了系统界面,抬眼看向白小卓,问:
“小卓,你覺得这个故事如何?郑秉星可不可恨,张问可不可怜?”
“……”白小卓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了想,点点头,又立馬搖搖头。
应天棋看着好笑,问:“怎么了?有什么想法,大胆说一说。”
白小卓这才小心翼翼开了口:
“郑秉星自然是可恨的,但论可怜……还是婉姑娘最可怜,至于这张问……奴才不大敢说。”
“哦?”应天棋来了兴致:“为何?”
“之前奴才可能会觉得张问可怜,但昨日,奴才在繁楼听了一出《琵琶记》,为戏中人感慨时,陛下却告诉奴才,戏文所写和原本的故事有很大出入。有人的罪行被掩埋,有人的苦难被美化,奴才便覺得,下次遇见这种事情,在知晓全貌前,不可再随意表态了。”
孺子可教也!
应天棋没忍住为白小卓拍拍手:
“可以啊小卓!有悟性,有前途!昨儿我那一番话,真真没白说。”
夸完白小卓,略一停顿,应天棋又道:
“我也覺得此事有不实之处,还得细查。如若这张问当真情深,为何郑秉星死后他立马躲了起来?难道他也怕郑家人怀疑他、怪罪他?不过……郑秉燭既然幫郑秉星摆平了一切,那他肯定是知道内情的,过去这么多天,郑秉燭没怀疑张问,有也从没找过张问吗?”
听了这话,方南巳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无论张府还是张家别院,都已曝在郑秉燭眼线之下,连出门采买的婆子身后都有人跟着。若非陛下微服出宫逗留了这段时日,京城怕是要好好闹一场‘匪祸’了。”
“哦——听这话,看来方大将军在这京中的消息也很灵通啊。”
应天棋弯了弯眼睛,与方南巳对视一瞬。
瞧见对方眸底神色的那一刻,应天棋觉得方南巳应该是懂自己意思了,但为免自己高估了与方南巳的默契,他还是多吩咐一句:
“方大将军,领朕口谕,去将张问捉拿归案,暂押大理寺,等我亲自提审。”
方南巳漫不经心低头一礼:
“臣遵命。”
-
“咔——”
屋内燭火搖曳,都聚在桌案一处。
应天棋伏案,捏着一把小刀,借着烛火做着精细活儿。
他手边摆着一只小小的木匣子,其他地方七零八落地散着些成色一般的钗环。
应天棋用小刀的刃尖把首饰上充作镶嵌物的忘忧凝挨个撬下来,积在匣子里,竟也攒出一座小山。
“陛下,烛火伤眼,歇歇吧。”
白小荷端着茶点进来,放在应天棋手边,顺便摇醒了坐在一旁打瞌睡的白小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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