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面前,月行之认出了他,是常跟在安释怀身边的大弟子——云端。
云端走到月行之面前,看一眼温露白,眉眼间浮着一层淡淡忧色:“这位道友,想必你已经知道,家师闭关,不见外客。”
月行之再次深呼吸,自打上凌霄山以来,他的心火是越烧越旺,这山上的人怎么好像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一样,他勉强压住情绪,道:“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不是外客,是月华仙尊,是安宗主的好友。”
“……我已经禀报过了,”云端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道,“但师尊说,他从不救必死之人。”
“什么?!”
月行之的火气已经蹿到了天灵盖,他就不明白了,不过是被沉渊伤到了,为何师尊一个劲地说自己要死了,到了凌霄山,安老头儿和他的宝贝弟子,看都不看一眼,就一口一个“必死之人”,他师尊是仙道第一,受万人敬仰,怎么可能随便死在曾经的手下败将手里?
“我耐心有限,你别逼我在这山上发疯。”月行之双目充血,语气如冰,他一手扶着温露白,一手拔-出浮光剑,剑尖直指云端。
“你现在应该带着月华仙尊回小花筑,或许还能见孩子一面。”云端毫无惧色,只是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月行之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满眼的冷酷狠厉,他一扬手,一道剑光射向附近一块巨石,“砰”的一声巨响,巨石应声爆裂,碎成千万块,轰隆隆滚下山涧,飞扬的尘土几乎遮盖整个山巅药田。
这一下动静太大了,整个凌霄山似乎都跟着抖了一抖。
“安宗主若是不见我,我就把凌霄山炸成平地。”月行之管不了那么多了,温露白要是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死了,那他也不用回小花筑了,不如一起死在凌霄山。
云端就算再体面,面对别人打到家门口也没法克制了,他一挥拂尘,怒道:“你有没有礼貌?”
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道如洪钟般沉厚响亮的声音道:“竖子无礼,敢在凌霄山撒野!”
随着声音一起落下的,是一位须发皆白、浑身气派的老人,宽大的袍袖随着他稳稳落地,也一丝不苟地落了回去,老人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面容朗润,气色绝佳。
凌霄宗宗主安释怀,刚一落地就伸出双手,一手回拉,一手推掌,把月行之背后的温露白接了过来,同时把月行之一掌打出两丈远。
月行之硬挨了这一下,跪在地上,捂住了胸口,勉强把翻涌的血气压了下去。
反正已经跪着了,他也没打算起来,整理了一下跪姿,冲安释怀喊道:“求安宗主救我师尊!”
安释怀把依旧毫无生气的温露白交给旁边的云端和他带来的两名弟子,又一伸手,将月行之隔空拉了过来,那速度太快,月行之来不及站起来,一眨眼又跪在了安释怀脚下。
他刚一抬头,安释怀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在山巅回荡,月行之懵了一瞬,旋即抹掉嘴角溢出的血,抬头望着安释怀,这一下把他紧绷的心情打崩了,眼泪忽然就充满了眼眶:“你为什么不肯救他?到底是为什么?”
事到如今,月行之早意识到了,安释怀又不会无故发疯,这里面必有隐情,这些年,温露白为什么日渐衰弱,为什么要留下遗书,为什么受了伤就跟他交代后事……安释怀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安老头儿低头看他,眉头紧锁,“在太阴山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奇怪,以我对温露白的了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收一个不相干的狐妖做弟子。而且……”
安释怀瞟了一眼被月行之炸平的那块小山头,眉头拧得更紧,“我不信一个寻常小妖,敢炸我的凌霄山。”
“我……”月行之大睁着眼睛,把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再编个瞎话,或者直接说,温露白要他不是做弟子的,而是为了给温暖找个投缘的师兄作伴?
但安释怀很快阻断了月行之的想法,老头儿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月行之额头,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他,道:“说实话,否则现在立刻滚蛋。”
月行之抓住了安释怀的袖角,他身份的秘密在温露白的性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仰望着安释怀,哑声道;“我……我是阿月啊,我母亲是临安贺氏贺涵灵,她出嫁前,曾到凌霄山跟随您修过医道,按道理,我该叫您一声师祖。”
安释怀闻言眼神亮了一亮,但很快他就抑制住了看到这个“死而复生”神迹的兴奋之情,他弯了弯嘴角,伸手在月行之的头顶拍了一下,说:“现在倒想起来认师祖了。”
随后他转头,向站在远处的弟子道:“带他和月华仙尊,回我院子。”
……
温露白被安置在怡安堂的后院,外伤都无大碍,很快就处理了,安释怀还用一层薄冰样的东西把他的身体封住了,现在他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安安静静躺着。
这一天实在太累了,月行之跪坐在温露白床前,抓着他寒冰般的手,几乎要昏睡过去。
待忙完一切,弟子们都退了出去,天色已经黑透,桌上放了清粥小菜,安释怀叫月行之:“先来吃点东西吧。”
月行之转身,靠坐在床边,疲惫地摇了摇头:“没胃口。师祖还是告诉我,师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安释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幽幽道:“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复生的?”
月行之苦笑道:“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起死回生的,我醒来便是借尸还魂,到了这小狐狸身体里。”
安释怀紧紧盯着他,月行之坦然地回望过去,表情没有一丝缝隙,终于,安释怀像是确认了月行之没有说谎,叹了口气:“我虽然一生致力于医道,致力于如何让人活得长久,但也知道天道有不可违,生死之间的距离,是不能也不应该跨越的,肉身既死,魂魄重入轮回,这是自然之法,所有违背这个法则的,都是邪魔外道,有损身心,会遭天谴……更何况,”他轻轻摇头,望着月行之的眼神似有痛惜,“……你当时被噬魂楔打得魂飞魄散,这样都能回来,这是真正的逆天而行。”
安释怀说的这些,月行之都知道,但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自己如何能回来,而是温露白,只有温露白。
“这和我师尊有什么关系?”月行之问,“他到底怎么了?”
安释怀放下茶杯,走过来,坐在温露白身旁,紧接着,他抓住月行之的手,放在了温露白胸口上。
手指的温度,让裹在师尊外面的那层冰晶保护层融化了,月行之触到了温露白胸口那道刀伤,伤口外围有一点被烧焦的痕迹,那种奇怪的莹白色液体已经不流了,但是还有少许凝固在伤口外,竟呈现出一种玉石般光滑温润的质地。
“这到底是什么?”月行之指尖颤抖,他像是怕把温露白碰疼了似的,很快拿开了手。
“我说救不了你师尊,并不是骗你。”安释怀看着他,昏暗烛光下,他脸上的沟壑更加明显了,显得有点阴森,“因为他早在七年前,就该死了。”
“什么意思?”月行之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整个人就好像站在了一根丝线上。
“七年前的一天夜里,温露白突然来到我的怡安堂……”安释怀像是陷入了并不愉快的回忆,笑容涩然,“他浑身是血,还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孩子先天不足,只有巴掌大小,他说那是他亲生骨肉,求我救救孩子。”
“说完他就无力支撑,晕了过去,我把他接进来检查,”安释怀顿了顿,似乎现在想到那一刻还会心有余悸,“我发现他的心腔是空的,他的心脏没了,他封了心脉,融了一部分金丹在血液里,靠着这最后的一点力气,拼了命来到这里,大概以为只有我能救他们父子吧。”
月行之:“……”脑子接收到过于震惊的消息就会反应迟钝,月行之咬住嘴唇,让疼痛强迫他保持清醒,他喃喃道,“怎么……可能?”
安释怀扶住他的肩膀,继续说:“我没办法,只能用‘不了玉’给他捏了个心,勉勉强强保住他一条命,人人都说‘不了玉’是神玉,有‘断续生肢’的功效,但人们不了解,不了玉很难代替内脏,更何况是心脏,这不过就是一时保命之计,他能用这颗石头心,活了七年,已经是神迹了。本来就是勉强维持,他又对上沉渊,根本难以为继,魔刀湮灭自带暗火,伤了他胸口,那颗玉石之心,恐怕是融化了一部分,流出的白液,便是‘不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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