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水笙吧,我听过。”
又道:“你长得可真好看,附近几个乡没有谁跟你这样的。”
水笙害臊,从未与说话这样直白的女子接触过。
对方年龄与他相仿,可胆子却大多了,觉得他好看,就直勾勾瞧着。
“我叫金巧儿,你买针线扎子,是要做针线活儿么?”
村道那家面摊的老板,捡了个乞丐养着的事,三个村的乡民大多都知道。
两个男的住一块,赵弛那身筋骨,那身腱子肉,瞧着就不会做细致活儿。
水笙看起来被照顾得挺滋润,听村民说他鲜少干活儿的,金巧儿疑惑,就问了。
水笙局促:“我不会做针线活儿,买回去,想,想学学……”
金巧儿笑道:“我住溪花村晒谷场附近,有三颗大槐树的就是,若你想学针线,可以来找我!”
水笙呆呆的:“啊……”
留村三个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与他接触,好不热情。
金巧儿:“你长得好看,我想跟你做朋友,等几个姐妹看见,肯定羡慕坏了。”
又捏着鼻子道:“我特别讨厌吴三!以前跟柳儿姐她们去河边洗衣裳,碰到吴三,这老货眼神忒下流,直勾勾盯着我们的屁股看!”
她一拍手掌:“我们打不得他,只能远远避开。听说吴三被弄断两只手,我跟柳儿姐都乐坏了,可惜那天没能亲眼瞧见,哈!”
水笙微微张嘴,完全接不上话。
金巧儿一直盯着他嘚啵嘚啵,他被看得脸红,时而点头,时而肯定地应一声。
直到背后传来赵弛的声音,他连忙开口:“我先回去了。”
金巧儿笑眯眯的:“好,有空了记得来找我玩啊。”
水笙答应,回到赵弛身侧,脸颊还有一抹未消的红晕。
赵弛似有若无地问:“跟那个小姑娘玩了?”
水笙点点头,又摇头。
结结巴巴地解释:“不、不是玩儿,我向金巧儿买了针线扎子,她、她说可以教我针线活儿……”
“为什么要学针线活。”赵弛停步,上下打量,没发现少年的袍子上有哪里破漏。
水笙:“……”
他含糊道:“不是给我缝,给你的,你的衣裳坏了,我……”
赵弛眼底浮出轻微笑意:“水笙贴心。”
水笙抿唇,耳廓飞快地滚出烫意。
跟在旁边的小狼仿佛有所感应,嘴里呜嗷呜嗷,引得更多村民注目。
水笙拔开左腿,生怕让人瞧清楚热乎乎的耳朵,即便有疾,此刻也走得飞快。
他一路赶回老屋,从井口打上凉水,往脸蛋扑了扑。
不久,被打趣时浮起的那股燥热逐渐熄灭。
赵弛简单收拾院子,从杂物房拎起一把锄头。
“我下田种点菜苗,你在家里呆着。”
近些日子季节转替,水笙夜里睡不安稳,半夜醒过几次,还闹冷汗。
他打着呵欠,轻轻点头,问道:“中午回来么?”
赵弛:“种完再回。”
“我、我想送饭过去。”
水笙嘴里喊着话追到门口,停在台阶上,眼神巴巴的。
赵弛只得答应,又道:“上次拖花婶给你做的衣裳应该好了,睡醒去取。”
说完,目光浮出笑意:“天热了,穿新衣裳。”
水笙嗓子微哽,如同咽进一颗又甜又酸的果子,堵得嗓子眼发涨,拖着鼻音“嗯”一声。
等赵弛离开,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取出针线扎子。
摸着针和线,找了块粗布试手,没什么技巧,只好回屋睡觉。
*
暖日当空,水笙自己热了饭,吃过后,便去田边给赵弛送。
不少女人和孩子也提着竹篮往田边送粮食,水笙模样俏生生的,又未婚配,招得许多坐在田垄吃干粮的汉子看。
赵驰吃得很快,三两下收起碗筷,挡去四面八方的眼神。
“回去吧,明日我自己带干粮,天热,别跑这趟了。”
水笙没多饮,收走碗筷就回去了。
他还要去花婶家取新衣裳。
待水笙走远,与赵弛相隔不远的几个汉子挤眉弄眼的,。
“赵哥,水笙真体贴,还给你送饭来了,”
还有的打趣:“跟赵哥的小媳妇似的。”
赵弛不喜欢旁人议论水笙太多,未与他们搭话。
旁人见他脸色冷淡,也都识趣地闭口不提。
*
水笙不晓得别人打趣他和赵弛的关系,记起赵弛去花婶家时,带了点肉过去,于是跟着学。
他割了些熏肉,又拿几个蛋,装在篮子里,吆喝上小狼,过去了。
花婶昨天一早就把两身夏衣做好,还多缝了一身小衣,说是睡觉的时候穿着凉快,
拿起那身短短薄薄的小衣,水笙无端羞涩。
他把衣裳放下,又如赵弛上回那样,绕着围墙和菜田走一圈,看哪里需要打理的,搭了把手帮忙。
花婶跟在他身后,哎哟哟叫着。
“别摔着了啊,水笙。”
看水笙要爬上墙,眼角的褶皱更深了。
“水笙,快下来吧,上头危险。”
水笙坚持,踩着梯子慢慢爬上去。
他扶着墙,把上面瓜藤重新牵好,鼻尖沾点泥,像只小花猫。
花婶子扶着梯子,劝他下来。
水笙小心翼翼地微笑:“别担心,我可以做这些活的……”
话声一顿,他趴在墙檐,与蹲在树荫下,倒吊着眼看自己的人对上目光。
那是吴三。
被折了两只手的吴三过得苦不堪言,浑身还疼。
今天看天色不错,躺了一个多月,骨头都快躺坏了,咬着牙慢慢爬起来,刚出门,还没走的多远,抬头就跟一张俏生生的脸对上。
两人似乎都惊住。
水笙脸色一白,瞥见墙角的小狼,还有在底下怕他摔倒的花婶,他强忍害怕,告诉自己要冷静。
水笙慢慢下了阶梯,道:“花婶,我借你家扁担用用……”
说完,提上比胳膊还粗的扁担走出屋舍大门,双腿钉在门口,紧咬牙关,死死“瞪”向吴三。
被欺负过两次,赵弛帮他两次,不能再怯怕软弱。
总不能叫赵弛时时在他身边,更不能让对方担心。
他、他自己也该学着硬气,要勇敢起来才行。
“你如果还敢做坏事,”水笙用力拍打扁担,“我不怕你——”
小狼停在他跟前,龇着牙齿,嗷嗷大叫。
有小狼在,水笙更有底气。
他吃了几个月肉,时常喝药调养,虽然还是细胳膊细腿,但已经能使些力气了。
没等他继续开口吓唬,吴三瞬间白脸,见鬼似地跑开。
“水笙。”
赵弛播完菜种,算算时间,想着水笙应该在花婶家取新衣裳,便绕了小路来接人。
人还没接到,远远地,居然瞧见少年小猫似的,张牙舞爪,小发雷霆的模样。
第20章
水笙收起刚亮的爪子,还没挠人,听背后来人这么一叫,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气势,顿时泄了个干净。
少年嘴角轻抿,无端生出委屈。
不是被吴三欺负过的委屈。
以前从北到南的逃窜,吃尽许多苦头,不曾怨天尤人,更没觉得委屈过。
可如今只与吴三一顿叫板,看到赵弛出现,却觉得委屈上了。
他摇摇脑袋,发丝跟着荡开,告诫自己不能太娇气了。
赵弛抽走他手里的扁担,还给花婶。
花婶道:“哎哟,吓死我了,小后生怎地这般莽撞,还好没事。”
赵驰:“方才发生了什么。”
婶子心直口快,迅速把话倒个干净。
从水笙来时说起。
什么水笙太懂事了,进门带了肉和野鸡蛋。腿脚明明不方便,居然踩着梯子爬到围墙蔬理藤苗。
得知水笙爬梯子上墙,赵弛露出不太赞同的目光。
“万一摔着如何是好。”
前些时日雨水多,墙边容易起青苔,万一手滑,摔下来绝不是说着玩闹的。
水笙乖乖点头,没说以后不爬,悄声道:“会注意的……”
对刚才吓唬吴三一事,绝口不提。
他心里的想法很简单,喜欢的人,在乎的人,喜欢的就挨着跟着。
对于厌恶的,视做空气,忘个干净。
水笙不提,花婶提了。
幸运的是,不管吴三如何,还好赵驰出现得及时。
两人又帮花婶打理了一会儿屋舍,傍晚前,拎上装衣裳的包裹,并肩回家。
霞光晒得泥道昏黄,草叶子都在泛光。
与赵弛并肩而行的水笙越走越慢,与对方错开两个身的距离。
“水笙,”赵弛扶着他的胳膊,“可是身子不适?”
水笙嘴角颤抖,眼神一晃,可怜巴巴地开口:“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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