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皇帝和卿云只同榻而眠,待得卿云自己说好了,才再度同床。
皇帝十分小心,卿云心下别扭,激将了皇帝几回,皇帝却不上当,好好地同卿云同床了一回,将卿云整个搂在怀里,他总喜欢这般,将卿云从头到脚都控在自己怀中,“自己的身子要紧,别使性子,”皇帝捏了捏卿云的脸,眼眸深邃,“朕最不喜欢你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卿云明白皇帝心思有多敏锐,便搂住皇帝的脖子不说话。
皇帝这么些年同世家生死搏斗,哪能看不明白人的心思呢,卿云想要他真心爱他,他真愿意给了,卿云反倒别扭起来,这么个小家伙,心肠真难说到底是软是硬。
皇帝并不着急,他是皇帝,只要他不肯放手,卿云常日陪伴着他,总有两心全然相通的一日,不过细水长流慢慢来罢了。
卿云费了那么大的心思得到他的真情,他也为他去花些心思又何妨?
卿云自然也察觉到了皇帝的用心,这本是他百般争取算计来的,那日皇帝正在处理政事,卿云就坐在他身边,瞧他神色始终肃着,便拉了皇帝的手,趴过去道:“皇上,六部的事真有那么棘手吗?”
皇帝心思正在政事上,却也还是分出一点心来安抚他,“不是什么大事。”
卿云点了点他手里的那道折子,“这个吏部侍郎满口抱怨,分明不服皇上新政。”
皇帝笑了笑,“你如今倒真是很会看折子了。”语气当中并无不满,反倒有几分欣慰夸赞。
“皇上,”卿云抬起脸,满脸兴奋,“我能不能去六部瞧瞧?”
皇帝转过脸,卿云杏眼剔透,眼中全是兴味,“带上齐峰,谁若是不听话,就让齐峰出手好好教训一顿!”
皇帝又笑了,伸手捏了卿云的鼻子,“你当齐峰是什么?当朕是什么?流氓地痞?真是瞎胡闹。”
“我就是想去瞧瞧嘛,内侍省那些事忒无聊了,成日里不过是些宫中吃穿用度的事拉扯来拉扯去,皇上,让我去嘛,去瞧一瞧,说不定我能帮上你的忙呢?”
前朝内宦乱政,皇帝以清君侧之名起兵,自然深深明白,让内宦插手朝政会引起多大的混乱,只皇帝身在其位更明白,内宦不过是皇帝的影子罢了,前朝哪怕是再有权势的内宦,只要皇帝愿意,依然可以随时收回权柄。
六部改革并不如皇帝想象得那般顺利,甚至比打下江山还要更艰难,即便他是皇帝,他的旨意下达,经过层层传递之后,那效用也会大打折扣,这才是改革阻力的来源,他不可能控制每个人都按照他的心意来办事,他必须用尽手段去操控、摆布,让那些人不自觉地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
皇帝想了想,捏了下卿云的手,他深深地凝视着卿云,卿云毫不避讳地回望过去,他早就向皇帝坦白过,他全都要,要荣华富贵,要权势滔天,要他的真心真情……他便是这么贪心,哪怕少给一点,他都不依不饶,自然,皇帝也可以不给,可以将人舍弃,可……
“好吧,”皇帝含笑道,“你带着朕的旨意,替朕告诉吏部侍郎,朕到底是什么意思。”
卿云直接扑入皇帝怀里,他紧紧地抱着皇帝,缓声道:“李旻,我方才真怕你有所疑虑,你若动摇或者不肯,那我先前便算是又被你骗了,那样的话……我会伤心死的。”
皇帝心下一软,搂着人面对面坐到他身上,“朕知道,你从前不是自比皇后吗?你既有做贤后的心,朕不成全?”
卿云身上一颤,脸慢慢向后退了,与皇帝四目相对,见皇帝眼中柔情似水,不由轻轻张开了唇,皇帝自然张开唇,二人唇舌紧紧地贴在一处,水润软滑,丝丝缕缕都仿佛吻到了心里去。
皇帝分明已经起兴,却还是只抚了抚卿云的发丝,“去玩吧,只不许玩得太晚。”
卿云轻轻点头,眼中脉脉含情。
皇帝笑了笑,将人放下,写就旨意给了卿云,道:“齐峰——”
*
总算又要办正经差事,齐峰换了身官服,还有些不习惯。
卿云坐在软轿里,心中亦极为忐忑。
六部诸部皆在一处,他……会不会遇上苏兰贞?
卿云主动说要带上齐峰,自然是向皇帝表明,他愿意在他的监管之下行事,反正他愿不愿意,齐峰都一定会跟的。
齐峰这个人,瞧着是挺人畜无害的,在他身边好似很怕他一般,但卿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齐峰是怎么若无其事将他骗入林中受难的。
倘若遇上苏兰贞,卿云双手抓得紧紧的,嘴唇也用力抿了,他一定要小心,苏兰贞是苏兰贞,他不是长龄,他顶多只是长龄的弟弟,说不定连长龄的弟弟都不是,即便是,他一向也都讨厌长龄那个弟弟。
软轿停在吏部门前,齐峰这从二品的禁卫随侍轿旁开道,所到之处,众人皆自觉回避,不知软轿里的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让二品禁卫随侍。
卿云坐在轿内,没有直接下轿子,问齐峰:“怎么里头似有吵闹之声?”
“请云公公稍候,容我进去瞧瞧。”
卿云在轿子里等了片刻,齐峰回来弯腰禀告,“是工部的人不服新上任的苏侍郎,闹着要罢官。”
第114章
“那个苏兰贞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区区六品按察使,竟如此飞扬跋扈,工部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他若想故意找茬,那咱们就全不干了!”
“皇上下旨考核,下官自然遵从,无奈小人得志,竟以权谋私,排除异己,下官不服!”
“下官年事已高,实在比不得苏侍郎青年才俊精力旺盛,弄出那些多些花样来,下官请辞!”
“……”
一声沙哑的轻笑传来,正吵着闹着要罢官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循声回头望去。
只见吏部门口带刀侍卫两侧一字排开,其中属一赭衣金甲的二品禁卫尤为惹眼,而他身边护卫的竟是名紫袍内宦。
那内宦瞧着年纪轻轻,不过弱冠之年,身量纤细,肤白胜雪,眉目冷然,眉峰一颗红痣鲜艳夺目,神色之间极为淡漠,眼睫半垂着,似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齐峰。”
他的声音和方才那笑声一般,喑哑难当,仿若一阵呜咽箫声,“这儿是吏部吗?我怎么瞧着像是市集。”
齐峰也是轻轻一笑,“各位大人实在太忘乎所以,忘了这里是六部,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众人面色立时难看起来,只碍于齐峰这一身金色甲胄无法发作——只有皇帝身边最亲信的禁卫才能作如此打扮。
吏部官员也正焦头烂额,即便是真要罢官,也闹不到他们这儿来,他们是故意要将人一起拖下水,好联合对抗,正不知该如何处理,眼见内宦带着禁卫,摆明了是皇帝的人,立即从人群中走出上前行礼。
“敢问公公是……”
卿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淡淡道:“哪一位是翁陶翁大人?”
其中一人走出,道:“我便是。”
卿云抬手,齐峰顺势便将袖中圣旨奉上。
众人一见圣旨,立即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久闻翁郎之才远胜管鲍,故委以重任,望卿建功,然卿之陈词,言事事艰难,恐负圣恩,朕心恤之,特赐翁郎稻谷一斛,望君多加餐饭,勉力自省,钦此。”
卿云念完,一旁侍卫端出一斛未磨的谷子,翁陶面色通红,膝行着过去接了那斛稻谷,颤声道:“臣多谢皇上赏赐。”
在场官员全都听懂了皇帝在骂翁陶吃干饭,都憋着要笑不笑,工部官员们幸灾乐祸,一时都忘了自己是来罢官的。
翁陶自然也听懂了,心中羞愤懊恼,几欲撞墙,偏头顶内侍还淡淡道:“翁大人,这可是皇上赏赐,今夜可要多用些。”
其余官员们都抿着嘴忍笑,翁陶颜面尽失,心中后悔为何要上那抱怨折子,只能忍声道:“臣遵旨。”
卿云回过身,官员们这才纷纷起身。
到了外头,齐峰也才笑,“方才那翁大人的脸色真是好精彩,我恐他今夜怕是吃不下饭了。”
“吃不下也得吃,”卿云斜飞了一眼,“他难道还敢抗旨不成?”
齐峰挎着刀笑,心说这全天下敢抗旨的,除了您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卿云道:“难得出来玩玩,陪我在六部到处逛逛吧。”
齐峰今日就是来干这个差事的,他倒没有质疑皇帝竟肯让卿云来六部这般决定,皇帝和卿云之间的关系,齐峰自认了解得非常透彻。
那日在猎场,卿云惊马时,齐峰也在侧,虽然他平素经常伴在卿云身侧,但他的职责仍然是护卫皇帝,当皇帝拔刀惊马时,齐峰吓出了一声冷汗,他竟一时也没有像皇帝那般的勇气,也去拔刀惊马护卫皇帝。
所以,如今皇帝纵容卿云做什么,齐峰也都不奇怪了。
卿云慢慢走着,脚步不知不觉,或者说,根本便是有意走到了工部外堂,他看了一眼工部堂匾,对齐峰道:“工部那些人罢官,不打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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