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秦少英选择李照,以李照的仁厚性子,绝不会狠心下来弑父,所以秦少英别无选择。
李崇道:“节哀,朕会追封大将军。”
“不必,”秦少英再无需伪装出活泼爽朗的模样,“人死了,那些都不过是虚名罢了。”
李崇道:“你看得开便好,日后边境三州如何处置,全由你看着办。”
秦少英道:“李维摩留下的几个可都是硬茬,有的折腾了。”
而且李照只是跌入黄河,秦少英当下也想立即派人去寻,只是山洪严重,下去便是跟着死,事后也未找到李照的尸骨,他心里始终存了个疑影。
李崇也是一般,“篡位”这事做来简单,也不简单,只篡位之后该做的事更多更难。
秦少英喝了杯酒,放下杯子,终于还是道:“咱们的大功臣呢?”
*
卿云并不知自己是两位阴谋家口中的大功臣,那日李崇说让他侍寝,最后也没对他做什么,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扔回了床上,似乎还很嫌弃他。
卿云倒很开心,他不想侍寝。
倒是让他找到了新的事情消遣,他忽然发觉自己好似会画画,向宫人要了纸笔,没事便临摹那几尺长的春宫图。
秦少英入殿,便见宫人们规规矩矩地立着,宫内一片宁静,窗户开了条缝隙,卿云喜欢外头树的清香,榻前摆着两台冰鉴,外头的风拂过,凉丝丝的,很舒服。
卿云趴在榻上,翘着腿画画,一旁宫人神思倦怠,正垂着头偷偷地在打瞌睡,卿云浑然不觉,也未曾察觉殿中多了一人,只专心画画。
“李崇说你疯了。”
卿云扭头,乍然瞧见殿里头多了个陌生人,他吓了一大跳,又觉秦少英身上好似透露出一股逼人的煞气,连忙坐起身,滚到软榻边缘,“你、你是谁……”
秦少英看着卿云满面懵懂,双眼之中全是陌生的害怕,心下一凛,上前便掐住了他的下巴,脸上带着轻佻的笑,“你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你的奸夫啊。”
卿云被他捏得下巴有点疼,他一点不吃疼,眼睛里马上蓄了泪,他听不明白秦少英的意思,只觉着这也是个不好惹的人,便赶忙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先放手,你捏得我好疼……”
秦少英松了手,卿云连忙把自己的下巴藏了起来,手抽了他正在画的春宫图挡住自己的下巴。
秦少英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如今成什么了?他的禁脔?”
卿云对秦少英印象非常不好,因为此人不仅动手动脚,弄疼了他,而且尽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这里是朕的宫殿,”卿云总算想起来个勉强算得上是靠山的人,“你、你不能欺负我……只有朕能欺负我……”
一声轻笑传来,秦少英回头,李崇负手走来,道:“朕早同你说了,他如今神志不清,见了人便害怕,你非是不信。”
“朕!”
卿云见到李崇,眼睛亮了,李崇虽然老欺负他,至少也算个熟人,赶紧丢了身上的春宫图,一个箭步躲到李崇身后,双手捏着李崇的肩膀,小声告状,“奸夫欺负我。”
李崇挑眉,“奸夫?”
“嗯嗯,”卿云向李崇透露秦少英的身份,“他说他是我的奸夫。”
秦少英见他像是很依赖李崇,又见脚下春宫图,只是面上平静,心头之火早已熊熊,他微笑道:“把他给我。”
李崇笑了笑,“好啊,你等会儿离宫的时候将他带上便是,只别让他死了,万一维摩还活着,他可大有用处。”
秦少英微一拱手:“多谢皇上,臣这便离宫。”他一面说一面过来攥住了卿云的腕子,卿云吓坏了,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李崇的袖子,竟是大声惨叫了起来。
“不要——”
前几日才出宫一趟,卿云见到了苏兰贞,回宫便病倒了,难受得几天都吃不下东西,他实在怕了宫外,更对满身煞气的秦少英没有半点好感,相比之下,至少朕平素里总是笑眯眯的,这几日也天天有糖果子,总算是没骗他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要跟你走!”
卿云猛地抽出了腕子,双手都紧紧地抱住了李崇的脖子,“不要,不要!”他仰头,恳求李崇,“朕,你不是说我乖乖的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吗?这个就不要要我了,好不好?”
他实在怕极了,脸拼命地往李崇身上贴,“我、我已经很乖了,我、我愿意侍寝!”
秦少英目光一点点望向李崇,李崇却只是无奈地笑,“朕若说没碰过他,你信吗?”
“不要……”
卿云却不管两人怎么交涉,他原是赤着脚的,脚踩在了李崇靴面上,全然是和李崇贴在了一起,大有谁都别想将他撕下来的架势。
殿内一片寂静,秦少英胸膛起伏,他盯着整个人都贴在李崇身上的卿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沉默片刻之后,他上前强行扯开了卿云搭在李崇身上的手腕,卿云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即惨叫出声。
李崇却是始终负手不动,嘴角带着温和的笑。
秦少英将扑腾的人直接扛在了肩上,转头便走。
卿云本就心神恐慌,又加上头朝下,他大叫了一声,竟是哇哇开始呕吐,秦少英立即停下,将人放下一瞧,却见卿云面如金纸,口中呕吐不止,手掌抓着胸口,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掉,竟像是要死过去一般。
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昏过去的卿云抬到榻上,叶回春进来便立即施针,同时再一次告知:“皇上,大人实在受不得刺激,您就别逗他了。”
“今儿可不是朕,”李崇单手撑着脸,看向立在榻前的秦少英,“朕早提醒过大将军,他如今神志不清,见了生人会发疯的。”
秦少英胸膛微微起伏,看向叶回春:“他的病,多久能治好?”
叶回春道:“若一直有人刺激他,恐怕在微臣调理好之前,大人的身子便吃不住了。”
秦少英抿了下唇,从榻前走到椅前,对李崇道:“趁他昏迷,臣想接他回府。”
“万万使不得……”
李崇没应,叶回春已经先急急地阻止了,“大人方才适应这儿,若是一睁眼,又是陌生天地,恐怕会出大事。”
秦少英回眸道:“你的意思是他只能一直待在这儿?”
叶回春道:“在大人病情稳定,养好身子之前,最好是万勿挪动。”
秦少英轻吸了口气,李崇道:“你若放心不下,便日日来看他也无妨。”
秦少英缓缓道:“还是算了,他见了我,恐又要发狂。”
李崇道:“他如今神志昏沉,却也好哄,你给他多带两个糖果子,他很快便会觉着你是好人,什么都应你了。”
秦少英面皮慢慢绷紧,对李崇拱了下手,“多谢皇上照料,微臣先告退了。”
秦少英走后,李崇难得关心了下卿云的情形,问叶回春:“真的很严重么?”
叶回春道:“没那么严重,只微臣若不说得要紧些,恐大将军不肯罢手。”
李崇淡笑道:“你倒很机灵。”
卿云的情形确实不严重,到了傍晚便悠悠醒转,见自己仍在宫中,便先松了一大口气。
“醒了?”
卿云扭头,看到是李崇,神色也很平静,张口便是:“我饿了。”
李崇笑了笑,命宫人传膳,预备的都是卿云喜欢吃的,宫人一口口喂了,卿云心里慢慢就放松了,靠在软枕上嬉皮笑脸,“想喝冰饮。”
宫人忙端了冰镇的蔗饮,卿云自己捧着吸溜吸溜,李崇见他眨眼之间便忘了白天的事,冷不丁道:“送你去你奸夫那,好不好?”
卿云正喝得高兴,一下听到李崇说那么可怕的事,一口饮子呛进了鼻子里,又是咳了个死去活来。
宫人忙拿走饮子替他顺气擦泪,卿云眼泪汪汪地看向李崇,“不要……”
李崇记得卿云发病之前,也是这般苦楚地望着天,说着“不要”。
他也是在宫里头的,自然知晓宫里头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哪有说“不要”便“不要”的,说了也没用,那一声呼唤是他彻底绝望,不知在向世间何处苦寻救赎。
而如今,李崇便可以成为他的救赎。
一个小小的内侍,竟能牵动那么多人的心,李崇伸出手,卿云不明所以,李崇便抓了他的手,“朕不送你走,你便留在这儿,如何?”
卿云忙不迭地点头,“好。”
“朕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卿云神色半信半疑。
李崇道:“去给他端一碗葡萄酪饮。”
卿云没喝过这个,喝了两口,马上就信了,同李崇开始提要求,“那以后别人欺负我,你要保护我哦。”
“可以,”李崇淡笑道,“朕护着你。”
卿云又喝了一口酸甜可口的酪饮,心里美滋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了两下李崇,对李崇道:“你过来,我讲个悄悄话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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