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肯,同太子说便是,太子……不会勉强你的。”长龄吸着气,勉力哑声道。
“我肯啊,”卿云淡淡道,“主子疼我,这不都是我的福气吗?”
长龄浑身一颤,如同被鞭子猛抽了一记。
卿云心中明白他如今的处境同长龄毫无干系,他的幽怨痛苦全非长龄造成,可他已经受够了长龄那不解其意的关心,受够了长龄高兴地夸赞他有多得太子的宠爱,也受够了再在长龄面前掩饰……他知道长龄会难过的,兴许会比他自己还难受,这般,他便高兴了!
“你到底肯不肯帮忙?”
卿云漫不经心道:“等会儿太子下了朝再召我,我便就这样脏污地去伺候他,要是惹了太子不悦,收回校堪典籍之事,该如何是好?”
长龄现下已全然明白,严大人的恭谨、李照的栽培、卿云在宫中的宠爱……竟付出了如此代价!
为什么?!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卿云?!
“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卿云见长龄这副无声痛苦、如丧考妣的模样,连日郁郁的心情总算缓了许多,自拿了帕子浸在水中,轻拧了一把,低头掀开长龄给他披的外衫,他盯着下头,手里攥着湿帕子却仍是犹犹豫豫,不敢下手。
他对那承恩雨露的地方带着一种诡异的厌恶和恐惧,他一看到那,便想起李照……里头,还有李照的东西。
腹间的酸胀感又一次袭来,卿云小腹一软,被上雪白莲花一片卷曲的花瓣上竟多了颗露珠,很快便将那浸湿了一片,卿云面色微白,咬住牙,正要将帕子往下头塞时,手上的帕子却是被人夺走了。
卿云抬脸看向长龄,长龄低着头,坐在他脚边。
卿云瞧着他那沉静的侧脸,抬起腿,将一只脚搁在了长龄的肩膀。
长龄手指裹了帕子,小心翼翼地将湿帕子送了进去,他的动作已轻到不能再轻,缓到不能再缓,然而卿云还是止不住地低吟出声。
“很疼吗?”长龄哑声道。
“不疼,”卿云道,“只是难受。”
长龄闭了闭眼,他轻声道:“我去向太子求情。”
卿云嗤笑一声,“你疯了吗?”
“我去求他放了你。”
卿云又是一声冷笑,“放了我?然后呢?我失宠,你也失宠,咱们一块儿再去山上种地,住破屋子,被别人欺负,你病得快死了,也没人理我们!!!”
卿云越说越激动,声调也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低吼出声。
“啪嗒——”
一滴热泪坠在卿云的小腿上,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眼泪,顺着他的小腿一直淌向他的腿根。
卿云向后靠着,胸膛微微起伏。
“别傻了,”他平静道,“东宫有东宫的规矩,既然回来了,我便认了。”
长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卿云,你不高兴,卿云……”
“我高兴啊,”卿云打断道,“太子把那个庄子给我了,契书就在这儿,以后他便是赶我们出东宫,我们也算有个营生了。”
长龄仍是不住摇头,他含着泪望向卿云,“卿云,我不要你这般受罪,你心中分明不愿,我看到你这般,比我自己死了还难受,我宁愿在真华寺里病死了,也不愿看到你如今这般!”
卿云低低地嘶吼了一声,放下腿,膝行过去,抬手便重重地扇了长龄一耳光。
“我不准你说死!”卿云恶狠狠道,“你救了我一回,我可是救了你两回!你的命是我的,由不得你说死不死!”
长龄脸歪在一侧,忽然抬手猛地抱住了卿云,卿云浑身一颤,却是没有推开他,长龄的怀抱和李照不同,尽管他抱得也是那么紧,可他不叫他恶心害怕,反让他也想依偎到他怀里。
“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我很好,”卿云平静道,“我只是需要你帮我,我……”卿云顿了顿,终于说了句心里最深的真话,“除了你,我不想叫别人来碰我。”
第65章
长龄用了三张帕子才替卿云清理完全。
卿云一开始还能装作淡然,到后头便又哭又抖,叫长龄疼得心都要碎了。
“真的没法子了吗?”
长龄也掉了不少泪,二人都是眼睛红红的,“太子,他不是无道之人,兴许我同他阐明事理,他便不会再……”长龄顿了顿,道:“……为难你了。”
卿云穿了干净内衫半坐在床上,身上仍是残余着难受,腹间也仍是酸麻,他手横在腹前,淡淡道:“阐明事理?如何阐明?说我这么区区一个内侍,受太子青眼,还不知好歹?你在宫中也这么多年了,你觉着这话是能说的吗?”
长龄无言,他的记忆里太子起初是那个失去母亲的小少年,后来是被父帝严苛管束的储君,再后来,太子在他心里便只和面前的卿云相关了。
太子救了卿云,太子罚跪卿云,太子宠爱卿云,太子杖责卿云,太子接回卿云,太子……欺负卿云。
长龄垂下脸,卿云说得没错,他真是无用,在宫外,他护不住他,让他吃不饱穿不暖,回到宫内,他更是毫无用处,从前他还能照拂卿云一二,可如今面对的是太子,他与太子云泥之别,如何抵挡?
“罢了,本不该跟你提的。”
卿云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同长龄挑明了这事,可他实在心里堵得慌,只有在长龄面前才能言说一二,要不然他真的快要憋死了,与其自己心里独自憋得难受,不如拖人下水,让别人也跟着一块儿难受,他便是这么坏。
卿云躺下,翻身背对了长龄。
长龄望着他清瘦的背脊,心中满是凄苦,太子他是一国储君,要什么样的美人寻不得?为什么偏偏是卿云……长龄握紧双拳,他双眼发涩发疼,却是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
翌日,卿云便去了司经局,从前他学写字时,都不敢去司经局索要笔墨纸砚,实在是本朝太监的地位太低,如今有了太子首肯,校书郎待卿云便十分耐心有礼。
卿云每日有两个时辰去司经局跟着校书郎校堪典籍,校书郎从旁悉心指导,卿云果然受益不少,他与校书郎一番交谈,才知他竟是永平十二年的榜眼,卿云直说大人厉害,校书郎却说东宫之内卧虎藏龙,他根本算不得什么。卿云又打听了那位少詹事严大人的出身背景,果然也是出身大族,曾高中状元。
偏你是状元还是榜眼,还不得乖乖地送上契书,教他古籍?
卿云心中郁气终于稍稍减弱,面上对待校书郎亦是十分谦逊有礼。
李照一连七日都未曾召见卿云,卿云沉住了气,一心跟着校书郎学习,倒是长龄,成日里送他出院,又日日盼着等他归来,像蜜蜂围着花似的转,见李照一直不召卿云,才略微放松了许多。
清晨天才亮不久,长龄便端了燕窝放好,如今天热了,卿云怕热喜食冰饮,长龄又担心他一大早吃了冰的闹肚子,便退而求其次,以井水镇得略有一丝丝凉意便取出,待卿云洗漱完后正可食用。
卿云吃这燕窝都已经吃腻了,偏长龄觉着他该多补身子,早晚坚持着让他吃。
“好了吧,”卿云吃完放下小碗,“每日跟喝药似的。”
膳房还要一日三餐地送药膳,那个卿云更腻烦,一想到是李照的吩咐,便恶心得吃不下,但既是太子特意吩咐的,又不能真的原样退回去,倒也没地方倒,只能让长龄去吃。
长龄皱着眉,端了药膳还是哄卿云多少吃一两口,毕竟身子是自己的。
卿云不肯,长龄舀了一勺吹凉,“一口,就一口?”
“你得了吧你,一口吃了还有一口,我瞧你也是个老实人,怎么也耍起心眼来了?”
卿云横眉,长龄却是笑了,他顶喜欢看卿云这个模样,几分骄纵几分任性,还有几分或许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爱娇。
长龄端着碗哄着吃了几口,卿云再不肯吃,长龄见好就收,替他吃了剩下的。
卿云正要起身去左春坊,外头小太监便作揖行礼地到了门口,“云公公,长龄公公安好。”
卿云面上神情微顿,他自然认得,那是承恩殿的太监。
长龄也站起了身。
“云公公,”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太子传您过去。”
长龄猛地看向卿云,卿云神色如常,“知道了。”他抄起旁边小案上的幞头戴好,便向着外头走去,长龄伸手,他想拉卿云,却只碰到了卿云的衣袖,卿云头也不回地朝着那小太监过去,小太监侧身恭敬地跟上。
长龄立在原地,一直到二人身影全然离开视线,他忽得浑身像是被抽了骨头,颓然地落回原位。
今日旬假,不必上朝,李照用了早膳,在殿内穿着去岁夏日所制的旧夏衣,正靠在软榻上漫看书卷,书卷自然是看不进的,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以免显得自己过分急切。
“殿下,云公公到了。”
外头通传声传来,李照抬起眼,将手中书卷从面前移开一角,却见卿云身着轻薄的夏日服饰款款走来,绯衣雪肤,明眸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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