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令禅歪着脑袋看他,眸瞳全是新奇。
他还是第一次瞧见阿兄睁眼。
尘赦冷冷道:“乌困困。”
乌令禅将视线落在尘赦布满寒气的脸上,想了想,忽地故态复萌,直接仰起脖子往尘赦锋利的爪子上撞,大有“我就不信你能掐死我”的架势。
——和吓荀谒时的死样子一模一样。
尘赦:“?”
尘赦竖瞳一缩,利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瞬化为五指,想要收回。
乌令禅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幕,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在尘赦收手时顺势挨了上去,准确无误地捧住尘赦冰凉的没有半分鳞片的手,轻轻往自己侧脸一贴。
尘赦手剧烈颤了一下。
乌令禅将下巴贴在他虎口,呼吸温热落在掌心,像是春日的一道微风。
“看吧。”
乌令禅眼眸一弯,乌发流水似的蹭过尘赦的手腕。
“阿兄不会。”
第51章 半魔
尘赦缓缓垂下眼。
他的五官样貌极其俊美,因有一半魔兽血统眉眼深邃,阖眸时羽睫落下阴影,收敛那种咄咄逼人的攻击性,锋利被克制,显出一种温润而泽的和煦蔼然。
若不看那双生来暴戾凶横的兽瞳,怕会以为是位光风霁月的仙君。
尘赦闭眼后,那股压迫感消散,语调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无奈:“都这么大了,总爱说孩子话。”
兽性难移,连他都不能保证是否长久压制得住。
乌令禅却不知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狂妄的话。
乌令禅不高兴了:“以前捉虫往嘴里塞才是孩子做的笨事,阿兄现在还把我当孩子,那我这些年的岁数岂不是白长了?”
无论什么他都振振有词,尘赦笑了:“才长了十岁。”
对修行者而言,十年不过眨眼而过。
乌令禅伸手一比划:“十年很久了,我从这么点矮墩墩一下长得现在大高个,阿兄刚见我时是不是没认出来?”
尘赦:“嗯。”
乌令禅好似天生有种让人放下戒备的能力,明明方才如此剑拔弩张,几句话又被他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尘赦看他小脸泛着病色,又喂了他碗糖水:“先不说了,再睡一觉吧,温家明日会送来新的灵药。”
乌令禅哪怕病恹恹的,精力也比寻常人旺盛,振奋道:“那解契吧,省得夜长梦多,徒添麻烦。”
尘赦漫不经心地起身:“十几年都过去了,不急于一时。”
乌令禅刚说着自己不是孩子,可举止却像年幼时那般。
见尘赦要走他立刻扑上前去,抱住阿兄的腰手脚并用往上爬,将自己挂在尘赦脖子上,贴着他胸口仰头眼巴巴看着他。
“江争流虽死了,可我去见祖灵时不少人都知晓,若有人顺藤摸瓜猜出松心契之事,阿兄你就危险了!”
尘赦:“……”
尘赦垂眼和他对视,淡淡道:“我只是中了松心契,并不是废了。”
“可我呢。”乌令禅可怜死了,“我被阿兄吃了好多血,池区区都嘲笑我一个月不能修行了,过几日去四琢学宫定会被他针对。万一他趁机会欺负我,将我狠狠打到奄奄一息,那阿兄岂不是危险重重!还是解了吧,好吗?好吗?”
乌令禅眸瞳发亮,等着好的。
尘赦无可奈何道:“好。”
乌令禅眼睛一亮:“你答应啦?”
“嗯。”尘赦无法拒绝他,温声道,“等会就让池霜在家思过一个月,等你恢复了再回四琢学宫。”
乌令禅:“?”
解决池区区吗?!
尘赦双手掐住乌令禅的腰,毫不留情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抱着安置到锦被中,拂袖而去。
乌令禅:“……”
乌令禅匪夷所思,被子将他卷成个卷儿,瞪着尘赦离去的背影。
“他什么意思啊?”
乌令禅熟练运用自己新学会的方法——设身处地,可设了大半天,只得出个“若我中了松心契小命被捏在别人手中早就和他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了”的结论。
松心契能解,尘赦为何拒绝?
玄香面无表情地出现,抬手一招:“过来。”
乌令禅还在思考尘赦的独树一帜,蛄蛹着爬到玄香身边,抱怨道:“松心契能解却不解?他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这契对他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墨宝,你说他怪不怪?”
玄香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冷冷道:“松心契,不能解。”
乌令禅迷茫地眨眼:“为什么?”
玄香水墨而画的眸瞳全是戾气,掰着乌令禅的下颌往旁边一歪,露出雪白颈子上两颗灼眼的血痣。
“若不是有松心契,他早已将你的丹血吸食完,你还能有命活吗?!”
乌令禅被咬住脖颈吸食第一口血,玄香便想要出手,可洞虚境的魔兽前所未有的可怕,仅仅只是一丝威压就将玄香太守死死压制在原地。
玄香眼睁睁看着乌令禅像是被叼住脖子的雁,眸瞳虚无涣散地低垂着头,连反抗的意识都生不出,只能被吸食一次又一次的丹血。
尘赦那时已不是人了,兽形可怖,贪婪地饮着纯血统魔族的血,深紫兽瞳诡异地收缩、扩张,兴奋得无以复加。
那一刹那,玄香甚至以为乌令禅会被他撕咬着吞吃了。
乌令禅还想拿对付尘赦那套对付玄香:“可他……”
“我不管其他。”玄香厌恶地道,“他伤害你是事实,别给我东扯西扯,我不反对你继续同他相处,可松心契,绝对不能解。”
乌令禅歪着脑袋和玄香对视,好一会才轻轻“哦”了声,又蛄蛹回去,将脑袋埋进锦被中,准备睡了。
玄香蹙眉,飘上前去:“你听到没有?”
乌令禅:“呼呼。”
装死装睡,不回话了。
玄香:“……”
乌令禅精力旺盛、修行从不懈怠,他本来在装睡,还想着等玄香消气了自己在爬起来修行。
但丹血失去过多终究受了影响,没一会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都亮了。
乌令禅懵懵地坐在凌乱榻间,满脸呆滞。
昏睡四日后,他又睡了一夜?
看来丹血缺失的确影响很大。
乌令禅打着哈欠沐浴更衣,墨痕为他将湿哒哒的乌发抚干,随后……编了个极丑的辫子,发饰也插得东倒西歪。
乌令禅飞快捯饬完自己,连镜子都没照,叮叮当当就要去辟寒台找阿兄解契。
昨日刚睡醒,脑袋沉沉,尘赦又跑得太快,今日可不能再让他逃了!
乌令禅气势汹汹冲去辟寒台。
但还没到,就在辟寒台和丹咎宫中间的长廊上瞧见尘赦罕见的一袭玄衣,迎面而来。
乌令禅铆足了劲往前冲,来不及停下,直接一头撞到尘赦怀中。
尘赦抬手接了他一下,省得撞疼:“嗯?跑这么快做什么?”
乌令禅站稳后仰着头满脸好奇:“阿兄不躲着我啦?”
“我躲你做什么?”尘赦失笑,伸手将乌令禅脑袋上好像鸡毛掸子的发饰重新插好,淡淡道,“你来的正好,昆拂墟西北处出现一道比较大的枉了茔缝隙,你随我一起前去瞧瞧。”
乌令禅兴致勃勃道:“打架吗?!”
“嗯。”
乌令禅终于能大显身手,欢呼雀跃地跟着去了。
三刻钟后。
昆拂墟最北,幸樽关。
枉了茔缝隙并非像神仙海那般只有一只眼睛,而是延绵数里,且已强行和外界融为一体,无数密密麻麻的猩红藤蔓顺着缝隙往外蔓延,好似一双双狰狞的手在地面攀爬。
魔兽汹涌而出,从上往下看就像是一群蚂蚁。
尘赦牵着乌令禅的手缩地成寸,悄无声息落地。
乌令禅看到如此多魔兽,眼睛都亮了,抬手召出墨痕,正要上前杀个尽兴。
当。
四冥金铃当头一落,将乌令禅直接罩在最中央。
乌令禅一懵。
尘赦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洞虚境威压像是一圈圈涟漪朝着四面八方荡开:“你身负鱼钥,莫要离枉了茔缝隙太近。”
乌令禅不明所以:“那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尘赦并未回答,顷刻化为巨大的原型,迎上无数魔兽。
兽类的厮杀从来都是不死不休血肉模糊,洞虚境的魔兽更是前所未闻,一声压抑的怒吼都能将修为低下的兽碾成血雾齑粉。
魔兽嗅到血后,已不知惧怕,甚至会愈发亢奋,嘶吼着朝着尘赦一拥而上。
乌令禅尝试着数次都没能将四冥金铃收起,只好趴在琉璃壁上往外看。
尘赦甚少会放纵自己,更是厌恶自己的兽形。
克制几乎流淌在他的骨血之中,如同一把尖锐的刀,一刀刀将他雕刻成一尊虚假的君子像。
可皮囊能披着人皮,骨髓中始终留着野蛮凶恶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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